咀嚼
一場火
搬走了那條街上的
違章建築,那麼嚴重的
氣喘病,頓
時呼吸順暢起來
幾天後,一群面容肅殺的
現代機械人來了
一揮手一投足
把不平的土地擺平
又幾天後
土地上長出一排排
冰冷的鋼筋水泥
彷佛一顆顆貪婪牙齒
茫茫然,仰首咀嚼著
一言不發的天空
●黃昏
老翁頭上已下起大雪
他右手持傘
傘色殘破如暮年
命運以傘為杖
支撐枯葉般將飄落的身軀
晚風闖進
他左手拿著的黑色塑膠袋
狂野烈烈
欲帶它去放風箏
老翁左手死命拉住
蹣跚走近垃圾桶
如犬嗅搜剩餘的一點尊嚴
塑膠瓶內想必巳空虛得
臭皮囊一樣
很輕很輕了
老翁
一傾身 整個人幾乎要
要掉進垃圾桶裡了
一伸手 正好打撈到
自己微弱的嘆息
●玉
多年佩掛,在胸口的
玉,生長出了美麗的
花紋,有人說
那是血絲,是你身上的血液
沁流進去了,有人說
是你身上的經脈,你和它
連成一体了
血絲沁會隨著
我的情緒變化顏色
愛恨情仇竟然
電光石火如斯響應
我想,它會是誰的陪葬品
曾經是鑲在七竅那個竅裡
會不會從金鏤衣掉落的一顆
它的主人是誰
我是不是它的前世
●美會留下來
法國印象派大師雷諾瓦老年罹患風溼症,全身的關節都壞了,他卻畫得更勤炔,直到兩條腿癱瘓了,還將畫筆綁在變形的手上,坐著輪椅艱苦的作畫,友人看了勸他放棄,他剛毅的回答:痛苦會過去,美會留下來。
一種名叫歲月的病毒,隨著人的年老悄悄入侵,然後在人的肉体狂囂吶喊,牠們企圖以痛苦,掘開生命的堤岸,讓死亡的洪流將人淹沒。然而牠們祇能蛀蝕你的關節。無法蛀蝕你的思想。兩條腿雖然癱瘓了,思想的兩條腿卻依然健步如飛。被抯曲的雙手抯曲不了你自由飛翔的心。空白的畫布已如生命之湖,永遠瀲灩美的天光雲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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