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火眼金睛

●台灣社 / 【周馥儀專欄】
凝視「二二八」的另一種方式

戰後的白色恐怖、長期戒嚴，讓「二二八」結為一道無法訴說的傷，成為一段保存在民間的苦難記憶，卻也化為黨外民主運動過程中，召喚人民情感的素樸力量，而「二二八」的平反運動也交疊在台灣民主化的時間軸上，在解嚴前後匯聚民間力量開展。

因為許多人的努力，從採訪受難者家屬到走上街頭遊行，讓二二八和平公義運動二十年後的今天，我們有了二二八和平紀念日，有了紀念碑，教科書也有關於二二八的敘述，各級政府也行禮如儀的舉行紀念活動，各政黨也都要表達立場，政治人物也都強調自己曾為受難家屬做了什麼。

彷彿在這時代，「二二八」成為一種「政治正確」，一種我們以為早已洞悉的陳腔濫調，然而，我們的心裡卻也隱然感覺到，依然「只有受害者，沒有加害者」的「二二八」仍是一道能讓島嶼擺盪、喧鬧的傷。

就像政黨輪替後的這幾年，「二二八」的相關檔案陸續公佈，依然引起一些學者、政治人物的反彈，位居政壇的蔣家後人，要控告提出「蔣介石是二二八元兇」論點的研究團隊，更痛批「移除蔣公石銅像是在造成族群對立」；有學者則以目前申請二二八補償的總人數來反推當時二二八事件的死傷人數沒有到數萬人；二二八發生時主政的國民黨，近年則以「官逼民反」的論調來反擊「族群衝突」的發生原因，但又找尋A! F鉦H化國民黨責任的見證者，拍攝紀錄片來建構「二二八的擦槍走火是語言隔閡」的論述。

這些不斷為舊政權粉飾、規避責任的言論，依然延燒著台灣，仍讓外省族群成為國民黨的代罪羔羊，更將台灣推陷於「二二八」的滾燙爭議中，尤其，今年「二二八事件」屆滿60週年，在總統大選前一年，更顯得短兵相接、紛紛擾擾。

雖然如此喧騰，但在民眾的觀感裡，越漸「經典化」、「儀式化」的「二二八」，卻離自己越來越遠、甚而成為一種渾沌不明的政治語言。

是否還有將「二二八」與民眾拉近的其他方式？讓「二二八」不再是傷，而是得以化為這島嶼的前進力量？

也許，仍要回到那複雜的1940年代，回到那個時代的文學、戲劇、繪畫所留存的見證，去聆聽那時代一個個的故事，重新理解台灣人在二二八事件前後遭遇了什麼，同理承受那段苦難的受難者與家屬們，然後，才能在血流之處找到一種正面的精神意義，指引我們在正視歷史的痛楚後，有得以前進的方向。

所以，我們回顧中國來台的木刻板畫家朱鳴岡的作品，看見他以一系列「台灣生活組畫」描繪1946年的台灣，底層人民仍殘留日式衣著與生活，失業遊民流落街頭，人民在夾縫中討生活，反應台灣戰後生活的艱辛；而同樣反應民不聊生的批判，也展現在1946年簡國賢、宋非我合作的戲劇中，他們以《土地公漫遊記》的廣播連續劇諷刺大陸來台的接收官員奢靡腐敗，以獨幕劇作《壁》反應戰後台灣人民生活困頓、走投B! 5L路，諷刺官僚體系的腐敗、政經措施的失當，以《羅漢赴會》描寫當時的官員，滿口仁義道德、私底下卻貪贓枉法，當時這些劇作都引起民眾的熱烈迴響，甚至遭到當局禁演。

所以，我們重讀作家鍾理和在台大醫院住院的日記，跟隨他以鉛筆在藥袋背面寫下的字句，看見2月28日那天下午，長官公署對人民掃射的慘烈情景，以及發怒的群眾圍堵專賣局、讓武裝警察繳械的場景；而這樣的血腥見聞，也同樣被中國來台的版畫家黃榮燦紀錄下來，他以木刻板畫「恐怖的檢查」，描繪二二八事件導火線——查緝私煙事件，留下國家暴力的見證；而那夾雜著槍聲、人民憤懣的混亂鏡頭，也保存在活過! A8漁犮N的台灣人的一份份口述中。

我們也在那一份份口述中，讀到2月28日後台灣各地的人民，如何集結、組織反抗政府，有的武裝攻佔公家機關，有的參與「二二八事件處理委員會」，和政府談判、提出改善台灣、讓台灣自治的綱要，而那些曾活躍在日治時代的知識份子，林茂生、王添灯、陳炘、謝雪紅、楊逵、簡吉、陳澄波、吳新榮………，一個個也以不同的方式參與在這時局中，和人民一同為台灣尋找出路，直到3月8日國民政府的軍隊從基隆港登陸進行全台鎮壓A! 1B屠殺，他們有的被捕、有的逃亡、有的失蹤、有的被殺……

如此重新回到那個時代，感受1947那年春天，台灣人民承受的種種，凝視這段二二八的受難記憶，也許，我們能進一步發現，台灣人不僅於是滴流血淚的受害者，台灣人在「二二八」中也是具有主體的行動者，面對壓迫，依然挺身抵抗、追求解放，這份意志也彰顯在戰後戒嚴的台灣史，無論本省、外省人都有追求自由、解放的共同精神。

而這份共同的意志，也許，能是修補島民裂痕的彌合劑，讓「二二八」不再是傷，而是一股能讓島嶼前進的力量。

延伸閱讀：春天開門，公義透光：「二二八事件60週年全國巡迴文化論壇」
http://blog.roodo.com/228tuioe/archives/2671735.html

【作者】
周馥儀，1980年出生，台中清水人。台灣大學政治系肄業，現就讀成功大學台灣文學系碩士班。曾任台中女中台灣文化研習社、台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社創社社長，曾於鍾理和紀念館擔任專職。現任「南方電子報」執編。研究領域關注認同、農民文學。文章散見報刊。合編《焦土之春——2004備忘錄》。
主持「豆腐魚聽自言自語」http://blog.roodo.com/skydaughter/

●228放水燈
( 詞：黃越綏 曲：李子恆)
http://www.taiwanyes.org/film/200703/228waterlantern.wmv


二二八放水燈，
燈火浮佇水面頂，
傷痕漸漸水底沉，
ㄧ盞一盞ㄟ燈，
攏是思念ㄟ情，
水燈啊水燈，
你著千萬嘸通停，
ㄧ年一擺，
稀微也光明。

●鳳飛飛《聞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