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4月 02, 2009

客家子弟四個阿亮都愛玩壺

http://blog.yam.com/teliang/article/20065453
三個阿亮都是客家子弟,三個阿亮都愛玩壺做壺,其中陳景亮已經是國際知名的陶藝名家,稱大師亦無不可;麥傳亮與廖明亮也各自擁有一片天。假如加上不會做壺卻也愛玩壺的阿亮我,標題就要改成「四個阿亮愛玩壺」了。

用創意壺愛台灣--麥傳亮

走進新店安坑山上的「台灣民窯」,眼前若非一整排甕牆陳列的陶陶罐罐,還以為誤入了動物農莊:一座龍頭龜身的大型土窯、一大片開放式鳥籠與一群不同種類的鳥們、一座爬滿了兔子的狹長隧道、一群必須用奶嘴餵養的錦鯉、一隻愛舔人的臘腸狗,還有一隻愛撒嬌黏人的黃貓等。主人是麥傳亮,一個愛壺卻少以手工拉坯、喜歡量產作壺的陶藝家,他說人類太複雜,只有跟動物在一起才能有快樂時光。

麥傳亮高中讀的是南山美工,曾是班上唯一陶藝不及格的學生,卻因為一場大病而休學,復學後才發憤圖強,以第一名畢業而一雪前恥。

畢業後尚未入伍就大膽創業,在台北鬧弄區開設陶藝工作室,除了開班授徒,也瘋狂接單趕貨,曾創下趕製禮品而一天拉上1000個坯的驚人記錄;也許就是當時那樣拉坯的瘋狂經驗,使得他今天不太願意再為「產品」拉坯吧?我沒敢問他。退伍後以小陶鈴起家,認為叮噹作響的陶鈴,可以讓人借物傳情或傳達思念,果然為自己賺得了人生的第一筆財富,不過後來卻不敵仿冒而黯然結束。


閃耀國際的超寫實陶藝名家--陳景亮

在陶藝家連寶猜社子家中,認識來自屏東鄉下的陳景亮,轉眼已經二十多年了。當時市場上一片宜興壺的天下,他卻以台灣壺創作獨領風騷;每把阿亮壺售價要花掉正常人好幾個月的薪水,依然賣得嚇嚇叫,羨煞了不少藝術家。後來我忙著到處旅行、寫作、拍照與繪畫,十多年沒有聯絡,只聽說他已經不做「正常」的壺,而以超寫實的技法用陶做了許多樹枝與枕木,而且每一截栩栩如生的樹木枯枝居然都可以泡茶,讓我深感不可思議。

又隔了約莫十年終於再見面,他卻用心在做「木桌木椅」,用陶把每一塊木頭、每一處紋理、甚至每一段歲月侵蝕的痕跡都做得跟真品一樣,燒好後再如木工般拼湊組合為完整的小學課桌椅,包括以陶燒製的生鏽「鐵釘」,一根一根釘上去。精密的構圖配置、素燒後用刀片一刀一刀刻畫出來的木紋筆觸,驚人的毅力與細緻度讓人嘆為觀止。有時桌上還會留下學生作弊或頑皮的刻字,甚或擺放幾塊傳統豆腐,吹彈可破的粉嫩表層讓人忍不住想伸手,天啊!還是硬梆梆的陶。

2008年底他在歷史博物館展出「小學的回憶」,一堆老舊的課桌椅、一堆豆腐與略顯潮濕腐蝕的木托板,比木頭還像木頭的超寫實功力,在偌大的空間以「欺騙眼睛的事實」,讓大家都嚇了一跳。無怪乎能多次在包括紐約大都會美術館在內的歐美韓日等知名博物館,擄獲許多收藏家的心;也擔任過美國紐約州立大學駐校藝術家,今天還能勞動大英博物館亞洲部主任為他寫序。

這就是過去人稱「茶壺亮」的陳景亮,阿亮的精神就是不斷求新求變,正如日本大詩人田村隆一所說「為了成就一個詩人,必須殺死全世界所有的詩人,必須殺死昨日那個我的詩人」。與其說他是台灣壺藝的先驅與開創者,毋寧稱他為「超寫實的陶藝家」要來得更為恰當吧?

最近去了一趟他位於內湖的頂樓工作室,才發現他從未中斷茶壺的創作,只是一年頂多一把「純自用」,不賣,連自己兒子都不給用,酷吧?他說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大型雕塑的創作,做壺太浪費時間了。不過他也說做壺是陶藝家的基本功,正如繪畫需有紮實的素描基礎一樣,認為「會做鍋碗瓢盆不見得會做壺,會做壺的陶藝家更能創作偉大的雕塑」,因為好的茶壺必須能泡出一壺好茶,由不得天馬行空,因此壺藝絕對需要高精密的技術與涵養,說是極致工藝技術也不為過。

他隨手取出一把壺,跟一般的壺絕對不一樣,壺嘴叛逆朝上,大膽的創意與藝術表現卻讓我捏了一把冷汗,不會流口水嗎?但見他不慌不忙輕鬆倒出茶湯,水逕往上勾,一滴也沒流出,令我大感驚異。他說這是對自己高難度的挑戰,非有二、三十年的做壺經驗不可。

陳景亮的壺藝還有很多發明,大多擁有專利,例如氣孔置於把手上的「玄機壺」(彌補宜興壺的氣孔在倒水時容易被堵住,以致出水不順的缺點)、加上了藤製把手以彈力不使摔破的「茶餾」、氣孔在壺鈕上不必掀開壺蓋的「懶人壺」,以及彷彿神燈狀的「提心吊膽壺」等,原來阿亮不僅想當米開朗基羅,連達文西發明家的身份都想追上。

為作品取名,除了象形,也頗富寓意:例如25年前製作的大型燒水壺「義氣壺」,陳景亮說茶壺上有個孔讓熱氣自然散出,不會燙主人的手,所以「很有義氣」。但也可以叫做「逸氣壺」,因為除了散氣孔,壺的中心點到把手的一角,跟壺嘴的距離一樣,讓倒水時穩穩當當。

阿亮說自己對台灣用情至深,堅持用獅頭山的苗栗土創作,只為了「要把台灣的泥土帶到世界每個角落」。

不過陳景亮並非一開始就作壺,高中畢業後曾當過百貨公司的捆工,藝專美術科畢業後還一度想當畫家,先後當了美術編輯、畫插畫等,後來到鶯歌去拉胚玩陶,並向連寶猜的壺藝家老公陳秋吉學壺,不過繳了一個月學費就喊卡了。

只是自己喜歡喝茶,當時宜興壺卻是價昂稀少的奢侈品,認為買宜興壺還不如自己做,並給了自己三大理由:茶壺可以觀賞、品飲與把玩,能有「觸覺的美感」,而一般藝術品卻只能看,不能用也不可把玩;就這樣一頭栽了下去。

不過陳景亮卻意識到,宜興壺已經發展了300年,後人不太可能超越,何況中國大陸每天有3萬人在做,「一人一團泥土就可以埋葬你」,因此發願做台灣壺,希望「台灣壺的風格可以溶納在中國文化裡,能夠和宜興壺互相輝映,不必被宜興的光芒所掩蓋或吞沒」。從29歲開始(1984年)全心投入,1985年就開了第一次個展。

從一個庄腳囝仔、一個曾餓昏街頭的窮學生;從單純的壺藝家到無所不「凝真」的陶藝家、到今天國際知名的雕塑家。有人批評陳景亮後來的作品「看起來像壺卻不能泡茶,看起來不像壺卻可以泡茶」,他回應說觀賞壺是大型創作,可以是茶壺的表情,也可以是雕塑品;國外有許多藝術家用茶壺做為雕塑,做為共通的國際語言,而觀賞與實用可以同時並進。他說謀生是一回事,藝術創作則是一輩子的事,不會因生活而改變。因此「以創作態度作茶壺,以藝術的心境做雕塑」。

這就是陳景亮,多年不見還是那一副跩跩的死樣子,用客家話說「親撒屁」!當然,他也真的可以「很撒屁」。

【文長,之二之「麥傳亮」篇與之三「廖明亮」篇下回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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