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貴\阿公

記憶中幼兒時，全家一起用餐，我與小我兩歲的小弟坐在祖父旁左邊的小椅子上，祖父把飯嚼爛後塞入我的嘴裡，之後他繼續嚼飯，第二口塞入小弟口中，祖父就用這種方式餵我們吃飯。

要等我們兄弟吃飽後，才輪到他把口中嚼爛的飯吞進自己肚子裡，日復一日，大約過了一兩年，等我們兄弟長出了牙齒，才停止這種餵食方式。

其實這種餵食方式在那個年代很普遍，現在想來似乎不衛生，可是我們竟然這樣被養大的，而且身體健健康康的。

長大後不禁偷偷想道，阿公的嘴不停的咀嚼，會不會很痠啊？為什麼餵食的不是母親或父親？

那時祖父還開了一間中藥房，我和弟弟常在那兒嬉戲，弟弟最愛偷吃微甜的中藥熟地，吃得滿嘴黑黑的，被捉包了，他仍辯稱沒吃甚麼，問他為什麼嘴是黑的時，他才去照鏡子，立刻啞口無言。

祖父有時心情好，會教我三指禪，他的指尖輕輕按在我的手腕脈博上，說寸關尺浮沉遲數與五臟六腑的關係，什麼心與小腸、肺與大腸、肝膽、相表裡。祖父還會用陰陽五行天干地支解說醫理，當時我是有聽沒有懂。倒是常見有人提麻油酒雞給老祖父，聽說他用三指禪判定孕婦腹中胎兒性別準確率頗高，那是醫學尚未普遍發達時的權宜之法。

祖父在他臥房有一幅字：看了王叔和．還要臨症多。小時候不知其意，長大後才知道，老祖父以此自勵：除了多閱讀外，還要多從經驗中領悟學習。這也就是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道理吧。

祖父的毛筆字蒼勁有力，他的案頭常年擺著他書寫的：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自從我了解這句話後，它便成了我幾十年來的座右銘，只要一想起這句話，祖父往昔的一言一笑，猶如和煦春風吹拂入我的心靈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