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10月 05, 2011

陰陽兩極

因为道家思想有如吗啡,含有神秘的麻痹作用,所以能令人感觉异样的舒快。它治疗了中国人的头痛和心痛的毛病。它的浪漫思想、诗意、崇拜天然,际乱世之秋,宽解了不少中国人的性灵,恰如孔子学说之著功盛平之世。这样,当肉体受痛苦的时候,道教替中国人的灵魂准备了一条安全的退路和一服止痛剂。单单道家思想的诗,已能使孔教典型的严肃的人生稍为可忍受一些了;而它的浪漫思想又救济了中国文学之陷于歌颂圣德,道学说教之无意义的堆砌。一切优美的中国文学,稍有价值为可读的,能舒快地愉悦人类的心灵的都深染着这种道家精神。道家精神和孔子精神是中国思想的阴阳两极,中国的民族生命所赖以活动的支柱。

--林語堂



倘使一個人能稍知輕世傲俗,他的傾向戰爭的興趣必隨之而減低,這就是一切理性人類都是怯夫的原因。
--林語堂

知足又為“慈祥”、“和氣”的代名詞,此等字眼到了舊曆新年,大家用朱紅箋寫在通行的門聯裡,這是一半為謙和的箴訓,一半為人類智慧,明代學者即以此意勸人“惜福”。老子有句格言,現已成為普遍口頭禪,叫做“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在文學裡,這個意識當轉化而為田園思想,為樂天主義,我們可以從詩及私人書翰中常遇此等情緒。著者暇時曾於明人尺牘選集中揀出陸深致其友人書一篇,頗足以代表此等情緒:

晚將有佳月,別具畫舫,載鼓吹同泛如何?昨致湖石數株,西堂添卻一倍磊塊新涼,能過我信宿留乎?兼制隱居冠服,待旦夕間命下,便作山中無事老人矣!

此種情緒當其滲入流行的學者思想,使他們安居茅舍之中而樂天知命。

人類的幸福是脆弱的物體,因為“神”老是嫉妒人類的幸福。幸福問題因而是人生不可捉摸的問題。人類對於一切文化與物質進步雖盡了全力,幸福問題畢竟值得人類一切智慧的最大關心以謀解決。中國人竭盡了他們的常識下過最大毅力以謀求此幸福。好像功利主義之信徒,他們常熱心於幸福問題,勝於物質進步問題。

羅素夫人曾聰慧地指出:“快樂的權利”在西方是一個被遺忘了的權利,從前和現在,一向未有人注意及之。西方人的心靈常被次一等的權利觀念所支配著,他們注意於國家預算的表決權,宣戰投票權和被逮捕時應受審訊的私權。可是中國人從未想到逮捕時應受審訊的權利,而一意關心著快樂的幸福,這快樂不是貧窮也不是屈辱所能剝奪他們的。歐美人的處理幸福問題常取積極的態度,而中國人常取消極的態度,所以幸福問題最後可以收縮為個人的慾望問題。

--林語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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