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月 26, 2017

我與著名臺灣詩人羅門先生的一面之緣

〈我與著名臺灣詩人羅門先生的一面之緣〉 文圖:郭江曉(海南)
   
 今天下午上班後,接連收到兩位臺灣朋友的微信,說著名詩人羅門先生在118日清晨過世了,後來微信圈裡也有了更多的消息和討論。我不由一驚,上個月去臺灣時還與中新社海南分社的關老師談論過他,並很為他的狀況擔心,沒想到這麼快就去世了。
 
 我是一個與文學緣分很淺的人,與羅門先生只有一次當面接觸。但短短兩天多時間內,我對他留下深深的記憶,經常會想起他。
 
 那次相見是在2013年底,我剛從內陸調至海南工作,參與的首次大項任務是第三屆“兩岸詩會”。大約在1228日傍晚,我去機場接機,見到羅門先生,他已86歲高齡,行動不便。當時他坐在小推車上,脖子裹著圍巾,由機場工作人員推出大廳。我與同事上前與他打招呼,他也不怎麼搭理。他與我的同事相識,要我給他倆用手機拍了合影。
 
 隨後,同事帶上其它客人先走,我陪羅門先生坐車去賓館。上車後,他似乎很煩躁,與司機、我談話時,一言不合就大加斥責。我說現在去賓館並在那裡用餐,他沒好氣地講,吃飯有那麼重要嗎?整天只想著吃!他問我們是否知道海口市某個地方,要求送他去那裡。我照他說的名字用手機地圖搜索,沒有結果;對海口很熟悉的老司機李大哥對此也一無所知。他異常生氣,罵了我們。後來,我給與他相熟的李少君先生聯繫,才弄清他的目的地。他所說的四字地名,與實際位址只有一個字對得上,所幸最終還是找到了。他又很神秘嚴肅地講,今晚讓你們開開眼,看看海口最有價值、最寶貴的地方,許多人想來看也沒機會。進了他的住所,他說這就是那個最有價值、寶貴的地方。於是我們跟著他在屋子走馬觀花瞧了一遭,我只記得有一些照片。時間不早,我們就告辭了。
 
 午夜時分,同事和我在會場忙完接待任務後準備回家休息,忽然收到電話,說羅門先生強烈要求同事到他住的地方,不去的話他就不休息。我倆只好打計程車到他那裡,但沒有找到人。當晚,我感到有些憋屈,又為他擔心。
 
 第二天上午是詩歌論壇,兩岸50多位詩人濟濟一堂,討論“詩意中國”。會議開始不久,他將我喊過去,指著一大摞資料說,把這些分給與會人員。我看了一眼,資料是由銅版紙印刷,內容是關於他和夫人蓉子為主題的油畫,還有一些方塊圖形、文字之類的東西。儘管當時我實在不大喜歡他,還是沒有違背他的意願,就將資料分發。在中場休息時,他特意走向我,友好的笑了笑,並伸出大拇指,我對他的不快也就釋懷許多。
 
 我記得開會時他總走來走去,有時還自言自語。會議臨近結束時,他找到大會主席,要求最後由他發言。接著,他走上主席臺,請他的朋友展示一張大幅油畫,並介紹,朋友是一位旅美的著名華裔畫家,專門為他和蓉子畫了真人大小的油畫表達敬意,今天特意在這裡展示給大家。他又不停介紹自己的詩歌成就和設計理念,又拉大家在油畫前合影。預定的午餐時間已經過了,主席先生只好委婉請他結束演講,會議得以結束。
 
 那年詩會其它活動他沒有參與,我再也沒與他相見,這就是我和羅門先生面對面接觸的全部。在隨後一段時間,我與同事談起他時總哭笑不得。
 
 在後來工作中閱讀資料時,因為有過一面之緣,我對有關羅門先生的內容特別留意。原來他本名韓仁存,出生于海南文昌市鋪前鎮,年少時家境富裕。後肄業于空軍少年官校,隨國民黨撤退至臺灣,當過民航技術官員,但他廣為人知的還是詩人身份。
 
 資料顯示,羅門被認為是具有世界聲譽的詩人,文學評論家稱他為都市詩之父、現代詩的守護神、戰爭詩巨擘……可惜作為一名非文學青年,他的詩作我幾乎沒有拜讀過。
 
 2015年我曾與同事去臺灣搜集在台海南鄉親的資料,臺北市海南同鄉會推薦的最傑出30名鄉親,他名列其中。他也曾受邀多次回海南參加詩歌活動,早在19938月,海南大學等單位曾舉辦“羅門、蓉子的文學世界學術研討會”。
 
 作為一名二十出頭即離鄉赴台的“外省人”,羅門先生對臺灣、對海南都有深深的愛戀。中新社海南分社曾出版一本赴台駐點新聞作品集,開篇即是王辛莉女士採訪羅門蓉子的報導,題目為《我作三件作品分送三位元母親》。我對羅門先生的“三位母親”記憶猶新。他表示,臺灣是“養母”,養育他一甲子;大陸是“生母”,生出他“美好幸福的童年”;而地球是他也是全人類的“祖母”。羅門先生為三位“母親”分別創作了三件作品。在臺北,他佈置他與夫人小小的住室,創造出一個被評論界稱為“現代裝置藝術始祖”的“燈屋”給“養母”。在海口,他也創造出了一個美麗的“圖像燈屋”給“生母”,那裡存藏著他與蓉子一生創作的心路歷程與成果,及寶貴的歷史回憶。
 
 現在明白,他當時帶我去看的海口住所,就是他十分珍視的送給“生母”的禮物,中間蘊含了他幾多心血和情感。可惜,我卻有眼不識金鑲玉,未能珍惜機會仔細觀看,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對於“祖母”,他則在2000年構想創造一個“美”的“詩國”給她。他請一位著名華裔設計師為“詩作”作建築設計,希望有力人士資助能在臺灣或大陸某個景點落成,將詩的美具象地留給地球的後人。此刻想起來,他那天在會議上讓我分發的資料應該就是“詩國”設計圖和“燈屋”的內景,他作演講就是希望能找到幫助他實現理想的人。
 
 可惜,我們都沒有看重這件事,我甚至還恥笑他,唉……
 
 上個月在臺灣瞭解,羅門先生與夫人蓉子都住進了養老院,因為他的脾氣,員警禁止夫妻兩人住在一起。想起羅門“一天一詩追蓉子”,及他每年在結婚紀念日都會寫一封長長的紀念信給蓉子的佳話,我不由唏噓不已,如此有情懷、有影響力的人,老境竟如此淒涼。今天又聽說,臺北的“燈屋”,後來被羅門漆成白色而改名“白宮”,也賣了。
 
 今天與一位臺灣朋友談起羅門先生,我開玩笑說,雖然逝者為大,但說真的,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滿滿都是“負能量”。朋友也說,有時臺灣詩人們也受不了他的脾氣。我立即想起在大學時英語課本有一篇課文叫“The Monster,講述的是德國作曲家、劇作家格瓦拉(Richard Wagner)的故事。文中羅列了格瓦拉種種令人難以忍受的缺點,但結尾處作者表示,當你想想他寫下多麼多偉大的作品,當你聆聽這些作品時,他欠下的債務和給人們帶來的心痛簡直不值一提。於是,我就對這位臺灣朋友講,他年齡大了,一切都可以理解。他的脾氣與格瓦拉比,已經好到天上去了。比起羅門先生美妙的詩篇和超凡的藝術理念,其它的東西都可忽略不計。
 
 聽說羅門先生在2016年皈依了基督教,願他在天堂繼續構築“詩國”。我講了諸多不敬的話,但終究“不廢江河萬古流”。
 
2017.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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