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1月 17, 2008

台灣客家前世今生來時路

(本文為苗栗縣南庄鄉鄉親、台灣客家社副社長、前故宮博物院研究員兼科技室主任張世賢新著《台灣客家前世今生來時路》的摘要。該書定於2008年1月由前衛出版社發行,出版社電話02-2897-8119,郵撥帳號05625551)

●張世賢 ssj.a4808@msa.hinet.net

台 灣 客 家 的 困 境 與 轉 機

客家台灣人的前世──曲折坎坷

追求自由民主的古樸移民

從古今可信的史實看來,客家先民大致是由中國某些地帶逐步向華南遷徙的,經過長期的艱苦奮鬥,發展了獨特的語言文化,樹立了樸實的民族風格。客家先民在長期不斷遷徙、在頻頻與他族互動的過程中,培養了崇尚自由民主、不畏艱苦挑戰、勇於冒險犯難的族群性格,為了尋求經濟生活的自我做主,為了避開暴徒苛政的糾纏迫害,可以適應風土環境的巨大變化,只要尋得能夠自由自在存活的地方就心滿意足地安居樂業,人不犯我,我就不犯人。
大批客家先民後來選擇定居氣候比較溫暖的華南一帶,但當地山多田少,人口增加又使得生計日艱,加以明清兩代朝政腐敗,社會動盪不安,不易圓成經濟自主的美夢,乃不畏艱難危險,紛紛渡海來台,尋找安身立命的樂土,以脫困維生。

冒險渡台尋求經濟民主

一波波的移民,從廣福沿海航向臺灣,展現了追尋新生的強烈願望,也給後來者示範了用雙腳表現的民主抉擇。他們冒險渡臺之後,發現人類與生俱來就有追求美好生活的神聖權利,任何他人都沒有理由阻擋,民主意識因之油然而生,比留在中國的家人親友在思想觀念上是進步很多的。
在西元1683年以前,台灣曾分別為西方列強及明鄭佔據或治理。清初康熙皇帝驅逐明鄭,直到1895年割讓台灣給日本的212年期間,腐敗的滿清朝廷並未認真治理,都讓台人自生自滅,結果釀成「三年一小亂,五年一大亂」的局面。在這種紛亂的叢林社會裡,無論客家、福佬或原住民都要自力救濟,以抵禦亂民的燒殺擄掠,才能保住家人性命和艱苦墾拓的田園。

客福「義民」合縱連橫保鄉衛土

這種自救行動,實質上也幫了清廷平定亂局,乾隆皇帝感念這些良善之民,才又在客家庄「褒忠」,在福佬庄「嘉義」,而稱之為「義民」。這也就反證了清廷之腐敗無能,如果駐軍足可保護民眾不受作亂者騷擾危害,民眾何須出生入死以保鄉衛土?
在台灣民變史上,除朱一貴起事時有杜君英率領客家人參與之外,其餘百次左右的大小案件皆由福佬人發動,其中又以漳州人為多;由於起事軍多為烏合之眾,紀律甚差,加上長年械鬥的陰影,為保護身家性命而應生的義民團體,當然以人口比例最少、在各方面都極為弱勢的客家人參與最為踴躍,而福佬泉州籍的義民義首人數,也可能在客家之上。這項立論的根據,除了若干歷史學者的統計資料外,還可參考泉州籍福佬人在全台各地區建造的義民廟就有六所之多的事實,它們分別位於彰化、埔心、永靖、北港、嘉義、雲林等地,而其餘由客家人建造的義民廟皆自新竹新埔分香而來。因此,在亂民起事而風聲鶴唳的社區保衛戰中,客家義民之間是「連橫」起來,與眾多福佬義民「合縱」戢止亂事的。
即使沒有亂民滋事,一般良民也經常為爭奪生存空間而發生「分類械鬥」,人數少的客家總是打不過人多勢眾的福佬,死傷十分慘重,往往因而再度遷居窮鄉僻壤。例如在平野遼闊的台北盆地,當初客家人流血流汗的墾拓就厥功甚偉,但因福、客械鬥不敵之故,紛紛棄守搬遷或隱形成為「福佬客」,只留下淡水鄞山寺、新莊廣福宮、泰山明志書院等著名客家古蹟,目前連這些古蹟的住持或管理者也多是講福佬話的人了。

「分類械鬥」後堅忍圖存

強勢族群對弱勢族群的壓迫,在人類歷史上不曾停止,不知振作的弱勢族群就會漸漸從歷史舞台上消失。因受清廷「渡台三禁」差別待遇而人數只有福佬五分之一的台灣客家,為了在社會上立足求生,往往努力學會福佬話,像原先在台北盆地掙扎求生的鄉親那樣,最後都把自己的族群身份隱藏起來,久而久之就自動或被迫習慣生活在福佬語言文化的氛圍中,連回到家裡也都用福佬話交談了。
目前還有些「客家方言島」散佈全台,尤其是彰雲嘉南高屏等地,都是比較「硬頸」的家族或同鄉友好聚居村庄中互相打氣「勿忘祖宗言」而形成的,他們的小孩在學校或走到周圍的福佬庄時,經常成為被人打罵欺負的對象;客家青年入伍當兵後的遭遇,也不會好到哪裡。弱勢族群在社會上經歷的「磨練」,恐怕世界各地都大同小異,全看它文明進展的程度如何而已。

為求生而隱形

幾百年來,客家人在這樣文明程度不足的環境裡求生,都難免時時在心中有個「小警總」,恐懼之情揮之不去。那些為了工作或生意而必須舉家搬到福佬社區者,長輩大多告誡晚輩出外勿講客語,不要讓人知道自己是客家人。動物在自然界避敵求生而演化的「擬態」或「保護色」,其實也是弱勢的客家人在台灣求取生存而不得不採用的方法。
不少在有意無意之間被動忘記甚至主動放棄原來族群身份的「福佬客」,都不願提起他們的祖先是客家人,別人提了也不高興,有些甚至還會表現相當強烈的「大福佬沙文主義」的姿態呢!台灣的客家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弱勢,就是這些主觀條件和客觀環境相激相盪的結果。
經過千錘百鍊而有幸存活繁衍的台灣客家人,二十世紀中期在日本治理50年接著跑來國民黨之後,又有怎樣的遭遇呢?

客家台灣人的今生──陷入困境

專制寒流下的殺戮戰場

人類世界經過千年萬年的演進,才從野蠻漸漸轉為文明。在悠遠的歷史長河裡,地球總是淪為少數野心家的殺戮戰場,無數為成就私慾而殺人盈野的暴行,年代越早越是不堪回首。
而台灣,目前我們兩千三百萬人安身立命的寶島,也無法擺脫歷史的共業。自有歷史記載以來,台灣就是個慘烈的殺戮戰場。上述清代不時發生的分類械鬥和亂民騷擾,經常造成屍橫遍野的慘狀,十分恐怖。國民黨政府流亡台灣之後,二二八屠殺和白色恐怖造成的傷痕,至今還歷歷在目。受到世界民主潮流的洗禮,隨著獨裁政權的倒台,人民雖可免於形體殺戮的恐懼,但少數族群卻陷入另一個「心靈的」殺戮戰場,面臨語言文化被擠壓流失而整個族群可能滅絕的困境!
國民黨的獨裁專制政府,用殖民統治手段剝奪本土族群的文化人權,獨尊「國語」並且長期嚴禁母語的使用與傳播,導致無數單純稚嫩的小學生因講「方言」而遭到嚴厲責罰後,心中自然產生「國語高尚,母語卑賤」的價值觀,認為無知低等之人才會口出「方言」,一不小心講了「方言」就自慚形穢,甚至惶惶然有罪惡感。目前七十歲以下的臺灣人,大多受過這種惡政之害,在任何場所都很自然就使用「國語」,都在心版上烙印了「說母語很卑賤」的傷痕。

「大中國」與「大福佬」夾殺下的客語

佔有台灣總人口四分之三以上的福佬人,使用福佬話可以全台通行無阻,客家人、新住民和原住民不說福佬話則很難在本土就業市場謀生,福佬話已儼然成為台灣的「第二國語」。而許多福佬人又只顧傳揚自己的母語而不顧他族也有母語,無論在任何場所都全程使用福佬話。顯然,客家人在慘遭「大中國」踐踏後,又要面臨「大福佬」的蠶食鯨吞!
2006年11月17日,一位苗栗阿婆遠到雲林監獄探望坐牢的兒子,才和兒子說了兩句客語就被管理員厲聲制止,只待了四分鐘就悻悻然傷心絕望回家。也許,那個獄吏認為福佬話已是公共場所通行的「台灣國語」,大家都應該使用,而客家話還是不入流的「方言」,少有人聽得懂而應該加以「取締」!
一葉落而知秋。那位被雲林獄吏罵走的苗栗阿婆,就像是初秋掉落的一片樹葉,而被禁止在公共場所使用的客語,在蕭瑟的秋風(所謂「國台語」)吹襲下,很可能就漸漸吹離台灣而無聲無息了!放眼望去,被「大中國」和「大福佬」夾殺的客家人,在公共場所只敢講所謂「國台語」,也不敢唱客家歌,台灣的客家社群幾已淪為語言文化上的「次殖民地」!
更早以前,2003年由福佬籍考試委員主導的兩項國家考試,在國文科試卷上就只出現和福佬語言文化相關的試題,沒想到要讓和客家語言文化相關的試題也同時出現。這種赤裸裸的宣告「本土化」等同於「福佬化」的做法,不只讓非福佬考生權益受損,更會讓客語加速消失,為「大福佬」取代「大中國」鋪路。

喪失客家意識,權益任人宰割

長期被國民黨的愚民教育弄得昏頭昏腦、難辨是非的客家人,變成自卑又沒有自信,在各種不同意識形態的政黨籠絡或拉扯下,早已四分五裂,缺乏客家意識,權益任人宰割。例如在號稱有三、四十萬客家人的台北市,長久以來都選不出一名客籍市議員,其他的都會區也大致如此;即使在客家人佔多數的縣市,客籍公職候選人會提出客家相關政見的比例也很低。權益受損的客家人只能繼續忍氣吞聲,忍受公私部門的歧視待遇。最荒謬可悲的是,在藍色政媒強力催眠洗腦下,客家人每每投票支持意圖消滅客家的藍色政黨,害己害人、害子害孫都渾然不覺,你若好意點醒還會招來一頓臭罵!
政治上十分弱勢的客家人,無法掌握或分享各項資源以發展經濟,因而經濟上的弱勢亦屬必然。從語言文化到政經地位都陷入困境的客家人,只會越來越被輕視。許多成天把所謂「台語」掛在嘴邊、不顧弱勢語言生死的福佬人,總說客家人會陷入目前的困境,只能怪自己不爭氣、沒志氣又一直怪怨福佬人。

政經地位低落,幸而還有民主

事實上,客家和福佬的語言文化從前同樣遭受壓迫,客家人並沒有怪罪福佬人,客家人只要求執政者在文化人權上給予平等的待遇,只要求臺灣全體住民體認客家語言文化也是構成台灣語言文化的要素之一。強勢族群不曾經歷弱勢族群遭遇的困境,大多難以理解而認為他人喜歡無病呻吟,甚至指責弱勢者不爭氣,活該如此。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弱勢族群在統治霸權的凌虐或強勢族群的壓縮下,漸漸失去了蹤影。處於困境中的台灣客家,能夠這樣就投降了嗎?
上述合理而卑微的訴求,只有靠客家人自己努力傳揚出去。在自由的國度、民主的時代裡,無論個人或群體的形象,都要靠自己努力塑造,無論個人或群體的權益,都要靠自己努力爭取,他人大多只會站在本位評頭論足,誤會誤解的可能是很高的。現階段台灣的福佬人對客家人有上述印象,一方面是由於客家人投入台灣民主運動的深度和廣度不足,發抒的聲音不夠大;一方面是由於長期處在強勢族群主宰的社會裡,客家人習於隱忍平日遭受的種種委屈、習於吞下諸事不順的種種苦果。畢竟,經過國民黨獨裁專制半世紀後,台灣還是一個不夠文明的國度,族群與族群之間的鬥爭、猜疑,大概不是短期就能化解的問題。
雖然台灣還是一個不夠文明的國度,但比起凡事都由中央寡頭極權專制的中國,弱勢族群的權益還是比較能夠經由民主的程序獲得保障的。現代的客家台灣人只有祛除隱形自卑的心理,勇於現身發聲,參與建構民主體制,才能突破困境,傳承客家香火。

客家振興運動匯入台灣民主洪流

解嚴後風起雲湧的台灣天空

1987年台灣好不容易解除長達38年的戒嚴之後,社會潛在的活力即風起雲湧。一批客家有識之士鑒於族群久已萎靡不振,起而創辦《客家風雲》雜誌,進行啟蒙教育,指出客家危機,喚醒客家意識,並在次年舉辦「還我母語」萬人遊行,揭開了「客家振興運動」的序幕。可惜因性質溫和,力道不夠,只換來有關單位答應每星期天清早在台視製播半小時客家節目的安撫。
客家菁英深感條件薄弱的刊物難以跟上蓬勃發展的臺灣民主運動,客家人的聲音將被無情地淹沒,弱勢的處境將更形危殆,非參與公共事務、匯入民主洪流不可,乃於1990年成立「臺灣客家公共事務協會」,巡迴臺灣南北各地舉辦演講與文化講座,讓鄉親了解客家與台灣的現狀,思考台灣與客家的未來。

阿扁市長開始讓客家人擺脫三等國民的身份

1994年民進黨立委陳水扁轉而競逐臺北市長寶座時,「臺灣客協」成員認為機不可失,乃主動與其聯繫洽商,若他承諾實現客協提出的政見即為他助選。驚險獲勝的阿扁,就職後確實兌現了選前的承諾:(1)設立臺北市客家文化會館與客家藝文活動中心;(2)每年舉辦客家文化節;(3)撥款三千萬元成立臺北市客家文化基金會;(4)編撰臺北市客家發展史;(5)編輯出版國小客語教材;(6)捷運播音服務加播客語;(7)中正、大安、文山、信義等區區公所及戶政事務所加播客語語音服務(本項為范振乾教授後來爭取者)。

客家議題漸獲重視

這次的客協助選,是客家振興運動匯入臺灣民主洪流的經典之作。此後全臺各地舉辦的公職競選活動,漸多候選人重視客家議題,紛紛提出相關政見以爭取從前被國民黨攬為囊中物的客家選票,當選後也都不敢忽視客家。也因為這種截然不同的政治形勢,2000年重視本土語言文化傳承發展的民進黨執政後,才在行政院設置「客家委員會」,積極推動提升客家地位的業務,設立以客語發聲的電視台,向「平等對待客家」的訴求邁進一步。

客家鄉親有待喚醒

然而,做過太多壞事的國民黨,深恐民進黨的施政會攬獲客家民心,竟不在政策上比高下,而由行政機關內的國民黨舊官僚故意延擱客委會組織規程的審查,或在立法院惡意阻擋客家預算的通過。這種政黨目前大約還有六、七成的北台灣客家人支持,實在是無比荒謬的現象,也是攸關客家族群存亡甚至台灣前途走向的大問題。顯然,喚醒客家的工作有待加強推動,早日讓客家人認識自身的優缺點,看清台灣社會的黑暗面與光明面,才能做出正確的抉擇,不致支持一再摧殘客家、危害台灣的政黨。

鄉親要看清造成不公不義現狀的源頭

獨裁體制只顧維護既得利益

國民黨「以黨領政」的極權獨裁體制,以鞏固統治大權、維護既得利益為第一要務,因此公教、司法、情報、特務、軍隊、警察等類人員待遇都很好,但對廣大弱勢農民勞工的困境幾乎都不聞不問,讓他們自生自滅。
在戒嚴時代,國民黨以土地改革為名,藉此控制糧源糧價,飽受剝削的農民,日子過得極為艱苦,患病只能用些草藥或找上密醫,結果全看自身造化,經常難免三長兩短。廣大的農民勞工子女,更休想獲得那些軍公教子女從小學到大學都領的「教育補助費」,小學畢業即投入農田、工廠或幫傭,失學的比率居高不下。

農民勞工是低等國民?

在國民黨執政時代,一般農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退休金」,有幸活到老年的也都要靠子女照顧撫養,哪像待遇優渥的軍公教退休後還有驚人的「十八趴」,那些每月領13550元的老榮民更有一大堆不為人知的補助,除了完全免費的住院醫療,還有就學服務、就業服務、就養服務、急難救助、災害慰問、在學子女營養午餐和獎助學金、遺孤三節慰問、中國親屬來台探病奔喪補助、前國軍人員及眷屬來台定居補助等等,難以一一列舉,打開行政院退輔會網站即知其詳。該會每年應付上述需求所編的預算,高達1400億元左右。此外,在「國軍老舊眷村改建條例」優惠下,政府須贈送原眷戶各一幢新屋,即使榮民死亡多年亦可由配偶子女繼承分配權,所需總經費高達1兆5000億元,很可能拖垮國家財政。更過份的是,國親兩黨立委還不放過台灣,2007年立院會期還強勢通過許多類似的「錢坑法案」,全民將不知如何承擔可怕的惡果!
對少數特殊族群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真是舉世無雙。人數約為榮民10倍的工農群眾(近870萬人),分享的社會福利預算卻不到700億元,差別何其巨大!莫非鐵板一塊擁護藍色黨國的,才是功績卓越的一等國民,那些終身勤儉勞動生產的工農大眾,則為對國家沒有貢獻的低等國民?

過份的差別待遇怎能令人心服?

令人難以接受的是,許多退休軍公教尤其是榮民,可以整天安逸地打牌、喝茶、看報看戲、守著TVBS或中天頻道,火大時就到凱達格蘭喧鬧「倒扁」,或穿上紅衫蜂擁去「天下圍攻」;但許多七、八十歲的老農夫則還必須為三餐而繼續操勞,2007年熱死在田裡的就接近10位,許多失業勞工家庭,也掙扎在生死邊緣,那些掙扎不過而攜子自殺的新聞,藍色政媒又如獲至寶而大炒特炒,攻擊綠色政府無能,卻從未檢討上述長期過份的差別待遇,才是造成悲劇的源頭!
因貪污腐敗而被共產黨趕到台灣的國民黨,在戒嚴統治期間巧取豪奪屬於國家的資產,估計超過數千億元,是全世界最富有的政黨。即使2000年人民用選票把它趕下臺,但它在立法院裡超過半數的立委,卻讓它可以繼續咬住黨產不放,選舉時黨產發揮的威力又使選票源源而來,又讓它繼續在台灣呼風喚雨、無惡不作,是當代民主國家難得一見的「奇蹟」!

黨產的妙用舉世無匹

屬於藍色《聯合報》系統的《經濟日報》,有一位退休的副總編輯楊士仁在最近出版的新書《股海翻騰》中,以翔實的專業資料佐證,揭露國民黨從2000年下台後七年來,大賣股票約3390億元,每到選舉必定拋售股票大花鈔票。至於這些鈔票的用途,則可看該黨資深黨工退休後「良心發現」而寫書爆出的驚人內幕!
1999年詹碧霞女士由《商業週刊》社出版的《買票懺悔錄》,前台中市代理市長邱家洪在2007年由《前衛出版社》發行的《打造亮麗人生》回憶錄中,都以贖罪的心情揭露國民黨長期一貫做票、買票、配票的手法,以及各種為求勝選、不擇手段的惡劣行徑。在恐怖的戒嚴時代,選務人員清一色藍通通,上下其手做票易如反掌,連票箱都可整批掉換,把黨外候選人的有效票塗成廢票更是司空見慣了。在那恐怖年代,一些具有正義感的客家人還是忍無可忍,1977年縣市長選舉日就在桃園中壢勇敢舉發一個國小校長協助做票的惡行,造成震驚世界論壇、引燃台灣民主火苗的「中壢事件」!
解嚴後雖有綠色政黨監督,國民黨依舊惡習難改。1992年民進黨主席黃信介親征花蓮競選立委,開票結果以62票之微落敗,民進黨意識到那是做票的威力使然,乃提起當選無效訴訟,花蓮地檢署日夜全面驗票,果真發現八個投票所的「投票數」比發出的票數多了一大截,才改判黃信介當選。類此卑鄙「奧歨」,在全台各地沒被揭發的真不知有多少。上述退休才敢「懺悔」的詹姓邱姓黨工,都因家境貧寒而投靠家大業大的國民黨,從其姓氏看來,很可能是客家人或至少是福佬客。可以想見有黨產當靠山的國民黨,是如何網羅各方人才,掌握寶貴的物力,卻專門用來腐蝕原本異常美麗的台灣!

如果藍色怪獸班師回朝

靠這些卑鄙手段維持多數立委席位的泛藍集團,在立法院一直阻擋通過「黨產處理條例」等等可讓台灣脫胎換骨的「陽光法案」,而許多給予買票小惠即昏頭昏腦的民眾,又以選票回報泛藍,如此惡性循環的結果,藍色黨營事業及黨員經營的各種企業不斷如魚得水,大撈特撈,不斷產製掏空台灣、消遙海外的大號經濟罪犯,像曾正仁(掏空200多億元)、陳由豪(掏空623億元)、劉松藩(前立法院長,涉廣三超貸案,判刑後畏罪潛逃)、朱安雄(前高雄市議長,掏空227億元)、王又曾夫婦(掏空力霸集團700多億元)、王玉雲(前高雄市長,違法放貸70多億元)、黃宗宏(違法放貸70多億元的共犯、另掏空台鳳集團59億元)等等族繁不及備載。國民黨執政時期經常爆發的銀行或農漁會掏空擠兌危機,劉冠軍、伍澤元等捲走大批款項逃亡的貪污犯,以及類似尹清楓命案的幾百億軍購回扣大型集體貪污案,誰能擔保他們「班師回朝」後不再出現呢?

藍色憂鬱發作,台灣全民遭殃

兩度敗選皆惱怒暴亂

被趕下台的國民黨極不甘心,憑著龐大黨產和影響力超強的傳媒,竟乾脆採取暴力手段,在前兩次總統敗選後都霸佔府前大道長期喧鬧,不接受本土政權統治台灣,表現了強烈的「大中國」情結。幸而綠營支持者自制、包容,不落入它設下的圈套,才沒有進一步造成暴亂而引發它們所希望的軍事政變以復辟黨國。
可惜阿扁總統過度軟弱,首任就職時以「四不一沒有」自縛手腳,又不幸被藍營大樁腳趙玉柱攀成兒女親家,趙氏本性難移的表現,被泛藍政媒盯上爆料,扯為股票內線交易弊端。藍營如獲至寶,藍調司法又配合演出,將趙家父子判處重刑,轟動海內外而讓第一家庭灰頭土臉,綠營則遭到慘重打擊!

藍色政媒合力炮製弊案

藍營食隨知味,在藍色審計官僚引導下,又炮製阿扁夫婦貪取1480萬「國務機要費」的弊案,而起訴第一夫人。阿扁以下列理由說明自己沒有貪污的必要:(1)上任後主動把薪水減半,每月少領42萬, 8年就少領4400萬,怎會反而去貪會惹麻煩的1480萬?(2)總統原有無人監管的1億1千萬元「國安密帳」私房錢,要貪這些錢的話,絕對神不知鬼不覺,但他卻指示繳庫。這種錢都不要了,何必去貪會惹麻煩的1480萬?(3)他上任後審計部訂了新辦法,規定國務機要費要用發票才能報銷。那1480萬是做秘密外交用的,無法由使用者開立發票,只好收集一般人的發票去報銷。

紅衫底下的藍色憂鬱

但無論阿扁怎麼解釋,抓到大好演出機會的藍色政媒哪捨得放過,依舊日夜輪番猛攻,藍底檢調司法部門更迅速組成合議庭審理此案。而生性浪漫、早已被民進黨除籍的前主席施明德,眼見這是利用藍軍衝撞來重出江湖的天賜良機,竟和藍媒合作發起要求阿扁下台的「反貪腐」運動,在藍民呼應下募款超過億元,數十萬人披上紅衫在全台橫衝直撞,企圖利用民粹引發政變,拉下阿扁。他們在國慶日前後造成的衝突,丟盡了國家顏面,也讓多位民眾受傷流血。這群情緒高昂、一心倒扁的烏合之眾,被藍色政媒煽動之後傾巢而出,表現的還是那股濃濃的藍色憂鬱,既斲喪了台灣的民主,也激化了本已日漸平息的族群情結!

客家人還能支持藍色「黨國」重掌大權嗎?

不惜把台灣燒成焦土的自私集團

國民黨被多數選民唾棄下台後,竟惱羞成怒,惡意阻擋許多福國利民法案的通過,連無比重要的國防軍購、防洪治水甚至國家總預算都敢長期阻擋,目的只在癱瘓國政而讓民進黨政府「沒有表現」,以為拿全民的利益一起陪葬就可以讓大家遷怒民進黨而「奪回政權」,實在可悲可笑!更絕的是,當年要大家「反攻大陸,消滅共匪」的國民黨,真像養尊處優而受不了一點挫折刺激的富家子,一不做二不休,竟敢違背其兩蔣神主遺訓,紛紛朝拜昔日死敵,前往中國「聯共制台」,企盼中國主子幫他們「奪回政權」!

藍色黨國復辟後的台灣

可想而知的是,國民黨「奪回政權」後,其中國主子必定長驅直入台灣,帶來口蹄疫、傳染病、黑心食品、劣質貨物、重度污染、低素質遊客、大量氓流民工、極端敗壞的社會風氣等等可怕因子,得利的只是兩岸的掌權階級和有資金可操控經貿且與其狼狽為奸的資本家或財團,台灣絕大部分住民的生活,將被下降到和絕大部分中國農工階級一樣貧窮落後的水準!
放眼望去,被國民黨提名參選立委的黨員,不是金牛就與財團黑道關係密切,當選後只會為黨利私利做惡形惡狀的演出,少有真為福國利民而誠心奔走的。一、二十年來綠營的陳定南、邱連輝、游錫堃、蘇貞昌、陳唐山、陳水扁、謝長廷等人,從北到南擔任各縣市首長的優異表現,再看看同時期藍營的縣市首長,實在找不出一個足以和上述諸人相提並論者,倒是令人想起屏東的伍澤元、基隆的許財利、新竹的鄭永金、苗栗的何智輝、臺東的吳俊立等等因貪瀆遭判的重刑;令人想起桃園縣長劉邦友公館裡被集體槍決的八條人命,隱藏多少爭權奪利的黑暗內幕;令人想起宜蘭縣二十四年綠色執政辦得有聲有色的「國際童玩節」,藍色的呂國華一上台就辦不下去!令人想起周錫瑋拿下台北縣長寶座後,只會無謂地一再反抗中央,而縣民滿意度卻吊車尾!
被該黨提名競逐2008總統大位的馬英九,也空有吸引人的俊俏外型,毫無行政管理和危機處理能力,台北市政府每年獲配1400多億元的龐大預算,大多被他用作「破壞性的建設」,八年任期只留下建成圓環「玻璃廢墟」、萬華龍山冷清商場、多處市場改建失敗、小巨蛋圖利東森又淪為廉價賣場、公共工程不是設計錯誤就是進度嚴重落後、颱風來時抽水機不動而水淹台北、捷運泡湯損失數百億元、受虐重傷的邱小妹被當作人球遠送台中而死、SARS瘟疫由北市流竄全台等等可怕災禍,難以一一列舉。

貪污無能專以外型迷人的藍色「救世祖」

他唯一引以為傲的貓空纜車,也因設計錯誤而頻生故障。他將公款性質的市長特別費匯入私帳且供妻女私用,藍調司法二審都判無罪。明明選總統必須端出治國藍圖,他卻不敢與謝長廷同台辯論,只會騎單車全台遊走或「臨幸」鄉下人家,談他「沒穿內褲,屋主女兒送洗澡毛巾」之類跡近色誘的騙票手法。面對抗爭的原住民時竟脫口說出「我把你們當人看,要好好教育你們」,自然流露了傳統黨國權貴的大漢沙文心態。這種人也能當台灣總統,這種政黨會有利於台灣前途嗎?

客家人支持藍黨的後果

若多數客家人支持這種政黨而使其掌握大權的後果,必是台灣最終被中國統一,小部分政商利益共同體得利富裕,絕大部分人民則窮苦無依;中國奪得台灣與台灣海峽的重要戰略地位後,就更方便在國際間爭霸,爭得霸權就更能鞏固其獨裁體制。這種獨裁政府必定要以高壓手段剝奪民眾的基本人權,才能進行有效統治,才能確保統治階層的既得利益。例如目前中國為提供廉價土地投資設廠,到處非法強徵民地、強迫遷徙,許多冤死枉死的悲慘事件正在不斷發生;餘如駭人聽聞的「愛滋村」、內陸斷流的毒河水等等問題,都是台灣被中國併吞後可能造成的可怕景象。而在中國廣東省客家地區的大學校園裡,早就豎立著「請講普通話」的招牌,客家的語言文化也休想能在這樣的極權體制下存活了。
台灣客家來時路──在民主體制下共存共榮

藍綠政黨本質的差異

國民黨是崇尚獨裁的藍色資產階級政黨,歷來都公然利用非法手段維護掌權階級和能與其同流合污的資本家或財團的利益,只照顧能鞏固其政權的軍公教,那些有利於一般中下階層民眾的政策法案大多遭其封殺。以民進黨為主流的台灣綠色陣營,則以推翻集權專制、建立全民民主、提倡基本人權、爭取公平正義、振興各族群的語言文化起家,沒有黨產可以運用,只有建立現代文明國家的一片熱誠,是比較照顧廣大弱勢者的政黨。

客家人能為台灣為自己做什麼?

若多數客家人支持綠色政黨,就可能翻轉立法院的藍綠版圖,讓台灣擁有足夠的民意基礎,立法討回國民黨的龐大不義黨產,建立公平競爭的政黨政治環境,杜絕買票維持政權再胡作非為的惡性循環,而提升國家競爭力;也可以用公民投票的和平手段制憲、正名,向建立正常的現代化國家的目標邁進,在地球村裡安居樂業,做個有尊嚴的現代公民,隨時向政府反映不公不義的問題,要求檢討改進,尤其要經由立法和教育的管道,保障弱勢族群語言文化的存活傳揚。
客家人要了解,民進黨雖是主張改革、追求公義的進步團體,但在國民黨長期主導的惡質社會薰染下,會具有某些類似國民黨的毛病,是必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例如民進黨的成員以福佬人為主,因而若干人難免懷抱著「大福佬沙文主義」,就像國民黨的「大中國沙文主義」一樣令人難堪。客家人在遭受「大中國沙文主義」之害後,應該積極行動,避免再受「大福佬沙文主義」的雙面夾擊。

在民主體制下共存共榮

目前文明國家的全體國民都能享有自由、民主、人權,乃是經過長期奮鬥才爭取到的,專制政府絕不會憑空施捨,強勢族群也不可能自動減壓。客家人若不願加入政黨,起碼要學習做個民主社會的現代公民,積極參與民主運動,並在參與的過程中為客家發聲,敦促強勢族群共同努力提升民主的內涵,讓弱勢族群和強勢族群平起平坐,真正撐起「東方瑞士」的響亮招牌,把中國的野蠻落後比下去。如果這個階段不「出力」,只想坐待成為新國家的國民,絕對會被人瞧不起,而和國民黨掌權時代一樣,只能做個二等甚至三等國民!



台灣站在民主進步與獨裁專制的分水嶺上

客家人內有語言文化奄奄一息的隱憂,外有中國霸權可能併吞台灣的危險,在這風雲緊急的時刻,客家人要做怎樣的抉擇,才不會辜負先民冒險渡台的初衷,才能夠保障這一代以及未來子孫的最大福祉,是必須嚴肅思考的、極為重大的問題。

「共產帝國」與「民主帝國」合力凌遲台灣

不顧環境慘遭破壞以及廣大貧民死活的中國,利用貪圖廉價勞工的台商搬去的資本與技術,發展經濟並增強軍力後,就開始顯露向外擴張的「共產帝國」野心,是嚴重破壞台海現狀的「恐怖崛起」。長期對阿拉伯很不公平而頻遭阿人恐怖報復的美國,又須利用中國合作「反恐」,中國則趁機要脅美國先壓制台灣的民主進程,才能與他合作。在美國這個老牌「民主帝國」為自身利益而不惜犧牲台灣的情況下,台灣面臨的是生死存亡的嚴酷挑戰,只有要求獨立自主的臺灣住民超過百分之七、八十以上,現實的國際社會才可能擺出「尊重民主」的姿態,讓中國有所顧忌而不敢盛氣凌人。

台灣史上的嚴酷挑戰

2000年國民黨下台後極不甘心,開始利用它掌控的強勢媒體唱衰台灣,藍色政客則配合炮製「弊案」以癱瘓國政,在中國表面的繁榮假象比較下,很多民眾果真相信藍媒喧嚷的「民進黨讓我們日子難過」,甚至相信「李登輝夫人在2000年國民黨敗選後揹了8000萬美金到美國」,相信2004年扁呂選前一天遭到暗殺槍傷是「自導自演,爭取同情」的苦肉計,更相信阿扁及其家人「貪了很多」…。
只要去坊間探訪,就會發現有數不清的人相信那些都是事實,只因為「電視這樣講」。這種藍色「媒毒」發作蔓延的巨大殺傷力,是民進黨在2008年1月12日立委選舉徹底慘敗的主因之一。此後立委席次超過四分之三的泛藍集團,要怎麼做都無法可擋,台灣很可能又回到獨裁專制的黑暗時代!

客家動向舉足輕重

成立至今才不過22年的民進黨,受到臺灣住民穩定上升的支持,在2004年的總統大選中就首度囊括了過半的選票,但不到3萬票的差距著實驚險,如果桃竹苗客家大縣支持阿扁的選票沒有比四年前增加15%左右,藍天黨國鐵定早在2004就復辟成功。
不幸,當年年底的立委選舉,北部客家社區又受到藍色樁腳及銀彈的影響,沒有像支持阿扁那樣支持綠營,就開始造成佔多數席位的藍委長期在立法院癱瘓國政的可怕惡果,直到2008年初終於把比較照顧弱勢者的本土政權徹底打敗。可見,客家動向已經成為左右臺灣前途的關鍵力量之一。面對台灣歷史上十分嚴重的變局,客家人要擦亮雙眼,認清選擇民主與支持獨裁的天壤之別;要體察世界大勢,修正往日保守畏縮的作風,在致力振興客家語言文化之際,也敞開心胸投入臺灣主體價值的建構工程,在現身發聲時熱情地擁抱臺灣母土,讓臺灣的史冊留下客家人書寫的顯著篇章。

在強勢族群擠壓下,客家要穩住操縱槓桿的支點

弱勢語言文化在民主體制下才能存活

「大中國」與「大福佬」是台灣的強勢族群,二者皆不像文明先進國家的強勢族群那樣有涵養,弱勢的客家應知尋求自處存活之道。台灣的統獨陣營正鬥得難分難解,擁有四分之三以上人口優勢的福佬人,大多還站在本位主義上,難得體會弱勢語言被夾殺的嚴重危機。在幅員小又推行民主制度的台灣,客家人都會遭遇這種困境,在無比複雜的集權大國,就更沒有希望了。於此迅速成形的地球村裡,早已在台灣落土生根的客家人,應該體認臃腫不堪的大國其實不值得羨慕,小國寡民的政治比較容易走上軌道;應該清楚極權專制國家維護的,是少數「黨國利益共同體」,廣大人民都可能像螻蟻一樣被隨意踐踏,只有能立法保障基本人權的民主國家,弱勢族群的語言文化才有爭取存活的空間。

記取先民遠離中國的理由

在橫渡海洋還是非常危險的幾百年前,台灣大多為尚未開發的瘴癘之地,即使清廷偏頗地禁止客家人東渡台灣,客家先民依然不畏艱苦陸續前進,實因有些不得不遠離中國的理由。客家人在強勢族群擠壓下好不容易立足台灣,放眼世界之餘更應該體認我們也是台灣的主人,和兄弟之邦中國的客家人有血緣的關係,但不必有政治的糾葛,可以像兄弟一般來往交流,但無須喝下統戰的迷湯,像2007年9月底某台東籍藍色客家老立委受邀到福建參加「海峽兩岸客家高峰論壇」時表現的那樣。
我們藉著參與建構台灣民主的過程,好好保存發揚客家的語言文化,並無礙於承認我們的祖先乃從中國遷徙而來,更無礙於我們有能力時可以前往祖先的故鄉飽覽山川文物,就像前往其他國家觀光旅遊一樣,因為那是屬於人類共有的文化資產,在不斷演變的歷史長河中,目前住在當地的人只是暫時的保管人而已。


「文化選票」讓客家發揮關鍵少數的力量

當代台灣客家人的責任,主要是讓客家語言文化在「義民爺」曾經艱苦護衛的土地上繼續存活傳揚。客家人掌握的籌碼,是「文化選票」能夠幫助台灣的民主政治走上軌道,建設成一個正常的國家,維護屬於全民的「台灣命運共同體」,防止少數自私的「黨國利益共同體」危害全民。只有在這樣的國家,才能保障各族語言文化的傳承發展。
覺悟才能生存,存在才有希望。於此百花齊放、百家爭鳴、誰也不必怕誰的民主時代裡,客家人應該體認自身存在的價值,善用吾人掌握的籌碼,在「大福佬」與「大中國」兩強爭霸的夾縫中尋找支點,操縱槓桿,發揮關鍵少數的力量,在急遽演變的台灣社會裡站穩腳跟。但願各界鄉親賢達無私無我地繼續努力,先民冒險渡台尋找新生的血淚汗水,才不會白流!

(本文為苗栗縣南庄鄉鄉親、台灣客家社副社長、前故宮博物院研究員兼科技室主任張世賢新著《台灣客家 前世今生來時路》的摘要。該書定於2008年1月由前衛出版社發行,出版社電話02-2897-8119,郵撥帳號05625551)

1 Comments:

At 1:19 上午, Anonymous 匿名 said...

本文是柏揚於一九八四年九月二十四日在美國愛荷華大學講辭

多少年以來,我一直想寫一本書,叫[醜陋的中國人]。我記得美國有一本「醜
陋的美國人」,寫出來之後,美國國務院拿來做為他們行動的參考。日本人也寫了
一本[醜陋的日本人],作者是駐阿根廷的大使,他閣下卻被撤職,這大概就是東力 和西方的不同。中國比起日本,好像又差一級,假定我把這本書寫出來的話,可能
要麻煩各位去監獄給我送飯,所以我始終沒有寫。但是我一直想找個機會,把它作
一個口頭報告,請教全國各階層的朋友。不過作一個口頭報告也不簡單,在台北,
聽我講演的人,一聽說要講這個題目。就立刻不請我了。所以,今天是我有生以
------ 來,笫一次用[醜陋的中國人]講演,我感到到非常高興,感謝各位給我這個機會。

有一次,台中東海大學請我講演,我告訴他們這個題目,我問同學會會長:
「會不會有問題?」他說:「怎麼會有問題?」我對他說:「你去訓導處打聽一
下:因為我這個人本來就被當作問題人物。又講一個問題題目,那可是雙料。」跟
訓導處談過之後,他打電話到台北來說:「問題是沒有的,不過題目是不是可以改
一改?訓導處認為題目難聽。」接看把他擬定的一個很長的冠冕堂皇的題目告訴
我。他問:「同意不同意?」我說:「當然不同意,不過你一定要改,只好就
屋 改。」那是我第一次講有關「醜陋的中國人」。我對他說:「希望我講的時候能做
個錄音,以後我可以把它改寫成一篇文章。」他慷慨承諾。結果講過之後,把錄音
------ 帶寄來,只有開頭的幾句話,以後就沒有了聲音。

今年我六十五歲。台北的朋友在三月七日給我做了一個生日。我對他們說:
「我活了六十五歲,全是艱難的歲月。」我的意思是:不僅僅我個人艱難,而是所
有的中國人都艱難。在座的朋友都很年輕,尤其是來自台灣的朋友們,多數擁有富
裕的經濟環境,同你們談「艱難」,你們既不愛聽,也不相信,更不了解。我所談
的艱難,不是個人問題,也不是政治問題,而是超出個人之外的,超出政治層面的
整個中國人問題。不僅僅是一個人經歷了患難,不僅僅是我這一代經歷了患難。假 使我們對這個患難沒有了解。對這個有毒素的文化沒有了解,那麼我們的災禍還會
再度發生,永遠無盡無期。
------
在泰國考伊蘭難民營,百分之九十是從越南、柬埔寨、寮國被驅逐出來的中國
人,我們所講的「中國人」不是國籍的意思,而是指血統或文化。有一位中國文化
大學華僑研究所的女學生,是派到泰國為難民服務的服務團的一員,到了那裹幾天
之後,不能忍受,哭著回來。她說:「那種慘狀我看不下去。」後來我到了泰國。
發現中國難民的處境使人落淚。好比說:中國人不可以有私有財產。而且不能有商
業行為,假使你的衣服破了,鄰居太太替你縫兩針,你給她半碗米作為同報,這就
是商業行為,然後泰國士兵會逼看那位太太全身脫光,走到裁判所,問她:「你為
什麼做這種違法的事情?」這只是一件很輕微的侮辱我除了難過和憤怒外,只有一
個感慨「中國人造了什麼孽?為什麼受到這種待遇? 前年,我同我太太從巴黎
------ 的地下鐵出來,看到一個賣首飾的攤子,賣主是一個東方面孔的中年婦女,我同我
太太一面挑一面講,賣主忽然用中國話向我們解釋,我們覺得很親切,問她「你怎
麼會講中國話?」她說:「我是中國人,從越南逃出來的。」她就住在考伊蘭難民
營,一面說,一面嗚咽。我只好安慰她:「至少現在還好,沒有挨餓。」在告辭轉
身時,聽到她嘆了一口氣「唉!做一個中國人好羞愧!」我對這一聲嘆息,一生不
忘。
十九世紀的南洋島,就是現在的東南亞,那時還是英國和荷蘭的屬地。有一個
英國駐馬來西亞的專員說:「做十九世紀的中國人是一個災難。」因為他看到中國
人在南洋島像豬仔一樣,無知無識,自生自滅,而且隨時會受到屠殺。我覺得二十
------ 世紀的中國人比十九世紀的中國人。災難更大。最使我們痛苦的是:一百年來,中
國人的每一個盼望。幾乎全部歸於幻滅。來了一個盼望,以為中國會從此好起來,
結果不但使我們失望,反而更壞。再來一個盼望,而又是一個幻滅,又是一個失
望。又是一個更壞。一而再再而三。民族固然長長遠的,但個人的生命卻是有限。
人生能有幾個大的盼望,人生能有幾個大的理想,經得起破滅?展望前途,到底是
光明的,還是不光明的?真是一苜難盡。四年前,我在紐約講演,講到感慨的地
方,一個人站起來說:「你從台灣來。應該告訴我們希望,應該鼓舞我們民心。想
不到你卻打擊我們。」一個人當然需要鼓勵。問題是,鼓勵起來之後怎麼辦,我從 小就受到鼓勵。五、六歲的時候,大人就對我說:「中國的前途就看你們這一代
了!」我想我的責任太大,負擔不起。後來我告訴我的兒子:「中國的前途就看你
------ 們這一代了!」。現在,兒子又告訴孫子:「中國的前途就看你們這一代了!」一
代復一代,一代何其多?到哪一代才能夠好起來?

在中國廣大的大陸上,「反右」之後接著又來一個「文化大革命」,天翻地
覆,自人類有歷史以來還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一場人造浩劫。不僅是生命的損失,
最大的損失是對人性的摧殘和對高貴品德的摧殘。人如果離開了人性和高貴的品
德,就跟禽獸毫無區別。十年浩劫使許多人都成了禽獸。這樣一個民族:品質墮落
到這種地步,怎麼能夠站得起來? 在馬來西亞,華人占百分之三十幾,有次我去
博物館參觀,裹面有馬來文,有英文,就是沒有華文。這不是說有華文就好,沒有
華文就不好。那是另外一個問題。這個現象一方面說,馬來人的心胸不寬廣,另一
------ 方面,也說明華人沒有力量,沒有地位,沒有受到尊重。泰國的華人說:「我們掌
握了泰國稻米的命脈。」不要自己安慰自己,一個法令下來。你什麼都沒有了。

現在,大家談論最多的是香港,任何一個國家。它的土地被外國搶走。都是一
種羞恥。等到收復它的時候,就像失去的孩子一樣,同到母親的懷抱。雙方都非常
歡喜。各位都知道法國將阿爾安斯、勞蘭兩個省割給德國的事情,當它們喪失的時
候,是多麼痛苦,它們回歸的時候,又是多麼快樂。可是我們的香港,一聽說要回
歸祖國,立刻嚇得魂飛魄散。這是怎麼一同事?至於我們在台灣,有些台灣省籍的
青年和有些外省籍的青年,主張台灣獨立。想當年。三十年前,當台灣回歸祖國的
時候,大家高興得如痴如狂。真是像一個迷途的孩子回到母親的懷抱一樣。三十年
------ 之後。為什麼產生了要離家出走的想法?賽普路斯,一邊是土耳其人,一邊是希臘
人。根本是兩碼子事;言語不一樣,種族不一樣,宗教不一樣,什麼都不一樣,土
耳其人可以這樣做。而我們,同一個血統,同一個長相,同一個祖先,同一種文
化,同一種文字,同一種語言,只不過住的地域不同而已,怎麼會有這種現象?
這種種事情,使得做為一個中國人,不但艱難,而且羞辱、痛苦。就是身在美
國的中國人,你不曉得他是怎麼一回事,左、右、中、獨、中偏左、左偏中、中偏
右、右偏中等等。簡直沒有共同語言。互相把對方當作殺父之仇,這算是一個什麼
樣的民族?這算是一個什縻樣的國家?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像中國那麼歷史悠久,
沒有一個國家有我們這樣一脈相傳的文化,而且這個文化曾經達到高度的文明。現
------ 代的希臘人跟從前的希臘人無關,現代的埃及人跟從前的埃及人無關,而現代的中
國人卻是古中國人的後裔。為什麼這樣一個龐大的國家,這樣一個龐大的民族,落
到今天這種醜陋的地步?不但受外國人欺負,更受自己人欺負--受暴君、暴官、暴
民的欺負。有時侯我在外國公園裡停一下。看到外國小孩,他們是那麼快樂,我從
內心產生羡慕。他們沒有負擔,他們的前途坦落,心理健康,充滿歡愉。我們台灣
的孩子,到學校去念書。戴上近視眼鏡。為了應付功課的壓力,六親不認。他母親
昏倒在地,他去扶她。母親悲愴的喊:「我死了算了,管我幹什麼?你用功罷,你
用功罷!」我太太在教書的時候,偶爾談到題外做人的話,學生馬上就抗議:「我
們不要學做人,我們要學應付考試。」再看大陸上的一些孩子,從小就要鬥,就要
詐欺,就要練習出賣朋友同志,就要滿口謊言。多可怕的教育,我們要靠下一代,
------ 下一代卻是這種樣子。

我在台灣三十多年,寫小說十年,寫雜文十年,坐牢十年,現在將是寫歷史十
年,平均分配。為什麼我不寫小說了?我覺得寫小說比較間接,要透過一個形式,
一些人物,所以我改寫雜文。雜文像匕首一樣,可以直接插入罪惡的心臟。雜文就
好像一個人坐在司機的旁邊一直提醒司機,你已經開錯了,應該左轉,應該右轉,
應該靠邊走,不應該在雙黃線上超車,前面有橋,應該放緩油門,前面有一個十字
路口,有紅燈等等。不停的提醒,不停的叫,叫多了以後就被關進大牢。掌握權柄 的人認為:只要沒有人指出他的錯誤,他就永遠沒有錯誤。

------ 我自己在牢房裹沉思,我為什麼坐牢,我犯了什麼罪?犯了什麼法?出獄之
後,我更不斷的探討,像我這樣的遭遇,是不是一個變態的、特殊的例予?我到愛
荷華,正式和大陸的作家在一起,使我發現,像我這種人,上帝註定要我坐牢,不
在台灣坐牢,就在大陸坐牢。他們同我講:「你這個脾氣,到不了紅衛兵,到不了
文化大革命,反右就把你反掉了。」為什麼一個中國人,稍微膽大心粗一點,稍微
講一點點實話,就要遭到這種命運?我遇到很多在大陸坐過牢的人,我間他們:
「你為什麼坐牢?」他們說:「講了幾句實話。」就是這樣。為什麼講了幾句實話
就會遭到這樣的命運?我認為這不是個人的問題,而是中國文化的問題。前幾天,
有位從北京來的「全國作家協會」的黨書記,我同他談,把我氣得講不出話來。我
覺得我吵架還蠻有本領,可是那一次真把我一棍於打悶了。但不能怪他,甚至於在
------ 台北關我的特務,都不能責備,換了各位,在那個環境之中,納入那種軌道之後,
也可能會有那樣的反應,因為你覺得做得是對的。我也會那樣做。因為我認為我做
得是對的,甚至可能比他們更壞。常聽到有人說:「你的前途操在自己手裹。」我
年紀大了之後,覺得這話很有問題,事實上是,一半操在自己之手,一半操在別人
之手。

一個人生活在世上,就好像水泥攪拌器裹的石子一樣,運轉起來之後,身不由
主。使我們感覺到,不是某一個人的問題,而是社會問題,而是文化問題。耶穌臨
死的時候說:「寬容他們,他們做的他們不知道。」年輕時候讀這句話,覺得稀鬆
平常,長大之後,也覺得這句話沒有力量。但是到了我現在這個年齡,才發現這句
------ 話多縻深奧,多麼痛心。使我想到我們中國人,成了今天這個樣子,我們的醜陋,
來自於我們不知道我們醜陋。我到愛荷華,因為中華民國跟美國沒有邦交,我們夫
婦的經費是由愛荷華大學出一半,再出私人捐助一半。捐助一半的是愛荷華燕京飯
店老闆,一位從沒有回過中國的中國人裴竹章先生,我們從前沒見過面,捐了一個
這麼大的數目,使我感動。他和我談話,他說:「我在沒有看你的書之前,我覺得
中國人了不起,看了你的書之後,才覺得不是那麼一回事,所以說,我想請你當面 指教。] 裴竹韋先生在發現我們文化有問題後,深思到是不是我們中國人的品質
有問題,我第一次出國時,孫觀漢先生跟我講:「你回國之後,不準講一句話: 唉!中國人到那裹都是中國人。」我說:「好,我不講。」回國之後,他問我:
「你講得怎麼樣?」我說:「還是不準講的那句話:中國人到那裹都是中國人。」
------ 他希望我不要講這句話。是他希望中國人經過若千年後,有所改變,想不到並沒有
變。是不是我們中國人的品質真的有了問題?是不是上帝造我們中國人的時候,就
賦給我們一個醜陋的內心?我想不應是品質問題,這不是自找安慰,中國人可是世
界上最聰明的民族之一,在美國各大學考前幾名的,往往是中國人,許多大科學
家,包括中國原子科學之父孫觀漢先生,諾貝爾獎金得主楊振寧、李政道先生,都
是第一流的頭腦。中國人並不是品質不好,中國人的品質足可以使中國走到一個很 健康、很快樂的境界,我們有資格做到這一點,我們有理由相信中國會成為一個很
好的國家。但我們不必整天要我們的國家強大,國家不強大有什麼關係?只要人民
幸福。在人民幸福了之後,再去追求強大不遲。我想我們中國人有高貴的品質。但
是為什麼幾百年以來,始終不能使中國人脫離苦難?什麼原因?
------
我想冒昧的提出一個綜合性的答案,那就是,中國傳統文化中有一種濾過性病
毒,使我們子子孫孫受了感染,到今天都不能痊愈。有人說:「自己不爭氣,卻怪
祖先。」這話有一個大漏洞。記得易卜先生有一出名劇(按,[本鬼]),有梅毒的
父母,生出個梅毒的兒子,每次兒子病發的時候:都要吃藥。有一次,兒子憤怒的
說:「我不要這個藥,我寧願死。你看你給我一個什麼樣的身體?」這能怪他而不 怪他的父母?我們不是怪我們的父母。我們不是怪我們的祖先,假定我們要怪的
話,我們要怪我們的祖先給我們留下什麼樣的文化?這麼一個龐大的國度,擁有全 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一個龐大民族,卻陷入貧窮、愚昧、鬥爭、血腥等等的流沙之
中,難以自拔。我看到別的國家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心裹充滿了羡慕。這樣的一個
------ 傳統文化。產生了現在這樣的一個現象,使我們中國人具備了很多種可怕的特徵。
最明顯的特徵之一就是髒、亂、吵。台北曾經一度反髒亂。結果反了幾天也不再反
了。我們的廚房髒亂。我們的家庭髒亂。有很多地方,中國人一去,別人就搬走
了。我有一個小朋友,國立政治大學畢業的,嫁給一個法國人,住在巴黎,許多朋
友到歐洲旅行都在她家,打過地鋪。她跟我說:「她住的那棟樓裹,法國人都搬走
了,東方人都搬來了。」(東方人的意思,有時候是指整個東方,有時候專指中國
人。)我聽了很難過,可是隨便看看,到處是冰淇淋盒子、拖鞋;小孩子到處跑,
到處亂畫,空氣裹有潮濕的霉味。我問:「你們不能弄乾淨嗎?」她說:「不
能。」不但外國人覺得我們髒,我們亂。經過這麼樣提醒之後,我們自己也覺得我
們髒、我們亂。至於吵,中國人的嗓門之大,真是天下無雙,尤以廣東老鄉的噪門
------ 最為叫座。有個發生在美國的笑話:兩個廣東人在那裹講悄悄話,美國人認為他們
就要打架,急撥電話報案,警察來了,問他們在幹什麼?他們說:「我們正耳語。」

為什麼中國人聲音大?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中國人嗓門特高,覺得聲音大就
是理大:只要聲音大、噪門高,理都跑到我這裹來了,要不然我怎麼會那麼氣憤?
我想這幾點足使中國人的形象受到破壞,使我們的內心不能平安。因為吵、髒、 亂,自然會影響內心,窗明幾淨和又髒又亂,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至於中國人的窩裡鬥,可是天下聞名的中國人的重要特性。每一個單獨的口本
人。看起來都像一條豬,可是三個日本人加起來就是一條龍:曰本人的團隊精神使
------ 日本所向無敵。中國人打仗打不過日本人,做生意也做不過日本人,就在台北,三
個日本人做生意,好,這次是你的,下次是我的。中國人做生意,就顯現出中國人
的醜陋程度,你賣五十。我賣四十,你賣三十,我賣二十。所以說。每一個中國人
都是一條龍,中國入講起話來頭頭是道。上可以把太陽一口氣吹滅,下可以治國平
天下。中國人在單獨一個位置上。譬如在研究室裡,在考場上,在不需要有人際關
系的情況下,他可以有了不起的發展。但是三個中國人加在一起,三巨條龍加在一
起。就成了一條豬、一條蟲,甚至連蝨都不如。因為中國人最拿手的是內鬥。有中
國人的地方就有內鬥,中國人永遠不團結,似乎中國人身上缺少團結的細胞,所以
屋 外國人批評中國人不知道團結,我只好說:「你知道中國人不團結是什麼意思?是
上帝的意思!因為中國有十億人口,團結起來,萬眾一心,你受得了?是上帝可憐
------ 你們,才教中國人不團結。」我一面講,一面痛徹心腑。

中國人不但不團結,反而有不團結的充分理由,每一個人都可以把這個理由寫
成一本書。各位在美國看得最清楚,最好的標本就在眼前,任何一個華人社會,至
少分成三百六十五派,互相想把對方置於死地。中國有一句話:一個和尚擔水吃,
兩個和尚抬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人多有什麼用?中國人在內心上根本就不了 解合作的重要性。可是你說他不了解,他可以寫一本團結重要的書給你看看。我上
次(一九八一)來美國,住在一個在大學教書的朋友家裹,談得頭頭是道,天文地
理,怎麼樣救國等等,第二天我說:「我要到張三那兒去一下。」他一聽是張三,
就眼冒不屑的火光,我說:「你送我去一下吧!」他說:「我不送,你自己去好
------ 了。」都在美國學校教書,都是從一個家鄉來的,竟不能互相容忍,那還講什麼理
性?所以中國人的窩裹鬥,是一項嚴重的特徵。

各位在美國更容易體會到這一點,凡是整中國人最厲害的人不是外國人,而是
中國人。凡是出賣中國人的:也不是外國人,而是中國人。凡是陷害中國人的,不
是外國人,而是中國人。在馬來西亞就有這樣的一個故事:有一個朋友住在那兒開
礦,一下子被告了,告得很嚴重,追查之下,告他的原來是個老朋友,一塊從中國
來的,在一起打天下的。朋友質問他怎麼做出這種下流的事?那人說:「一塊兒打
天下是一塊兒打天下,你現在高樓大廈,我現在搞的沒辦法,我不告你告誰?」所
以搞中國人的還是中國人。譬如說,在美國這麼大的一個國度,滄海一粟。怎麼會
------ 有人知道你是非法入境?有人告你麼!誰告你?就是你身邊的朋友,就是中國人告
你。
有許多朋友同我說:如果頂頭上司是中國人時,你可要特別注意。特別小心,
他不但不會提升你,裁員時還會先開除你。因為他要「表示」他大公無私,所以我
們怎麼能跟猶太人比?我常聽人說:「我們同猶太人一樣,那麼勤勞。」我覺得這
話應該分兩部分來講,一個是,中國人的勤勞美德,在大陸已被四人幫整個破壞。
幾千年下來,中國唯一最重要的美德--勤勞,現在已不存在。第二,我們拿什麼來
跟猶太人比?像報紙上說的:以色列國會裡吵起來了,不得了啦,三個人有三個意 見。但是,卻故意抹殺一件事情,一旦決定了之後,卻是一個方向,雖然吵得一塌
糊塗,外面還在打仗,敵人四麵包圍。仍照舊舉行選舉!各位都現白,選舉的意義
------ 是必須有一個反對黨,沒有反對黨的選舉,不過是一台三流的野台戲。在我們中
國,三個人同樣有三個意見,可是,跟以色列不一樣的是,中國人在決定了之後。
卻是三個方向。好比說今天有人提議到紐約,有人提議到舊金山,表決決定到紐
約。如果是以色列人,他們會去紐約。如果是中國人,哼,你們去紐約,我有我的
自由,我還是去舊金山。我在英國影片中,看見一些小孩子在爭,有的要爬樹,有
的要游泳,鬧了一陣之後決定表決,表決通過爬樹,於是大家都去爬樹。我對這個
行為有深刻的印象,因為民主不是形式,而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們的民主是「以示
民主」:投票的時候,大官還要照個相,表示他降貴紆尊,民主並沒有成為他生活
的一部分,只成為他表演的一部分。

------ 中國人的不能團結,中國人的窩裹鬥,是中國人的劣根性。這不是中國人的品
質不好,而是中國的文化中,有濾過性的病毒,使我們到時侯非顯現出來不可,使
我們的行為不能自我控制,明知道這是窩裡鬥,還是要窩裡鬥。鍋砸了大家都吃不
成飯,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可以頂。因為這種窩裡鬥的哲學,使我們中國人產生了
一種很特殊的行為 死不認錯。各位有沒有聽到中國人認過錯?假如你聽到中國人
說:「這件事我錯了。」你就應該為我們國家民族額手稱慶。我女兒小的時候,有 一次我打了她,結果是我錯怪了她,她哭得很厲害,我心裡很難過。我覺得它是幼
小無助的,她只能靠父母,而父母突然一翻臉,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我抱起她 來,我說:「對不起,爸爸錯了,爸爸錯了,我保證以後不再犯,好女兒,原諒爸
爸。」她役久很久以後才不哭。這件事情過去之後,我心裡一直很痛苦,但是我又
------ 感到無限驕傲,因為我向我的女兒承認自己錯誤。

中國人不習慣認錯,反而有一萬個理由。掩蓋自己的錯誤。有一句俗話:「閉
門思過。」思誰的過?思對方的過?我教書的時侯,學生寫週記,檢討一周的行
為,檢討的結果是:「今天我被某某騙了,騙我的那個人,我對他這麼好,那麼
好,只因為我太忠厚。」看了對方的檢討,也是說他太忠厚。每個人檢討都覺
得自己太忠厚?那麼誰不忠厚呢?不能夠認錯是因為中國人喪失了認錯的能力。我
們雖然不認錯,錯還是存在,並不是不認錯就沒有錯。為了掩飾一個錯,中國人就
不得不用很大的力氣,再製造更多的錯,來證明第一個錯並不是錯。所以說,中國
人喜歡講大話。喜歡講空話,喜歡講假話,喜歡講謊話,更喜歡講毒話--要毒的
------ 話。不斷誇張我們中華民族大漢天聲,不斷誇張中國傳統文化可以宏揚世界。因為
不能兌現的緣故,全都是大話、空話。我不再舉假話、謊話的例子,但中國人的毒
話,卻十分突出,連閨房之內,都跟外國人不同。外國夫妻昵稱「蜜糖」「打
鈴」,中國人卻冒出:「殺千刀的」。一旦涉及政治立場或爭權奪利的場合,毒話
就更無限上綱,使人覺得中國人為什麼這麼惡毒、下流? 我有位寫武俠小說的朋友,後來改行做生意,有次碰到他,問他做生意可發了
財?他說:「發什麼財?現在就要上吊!」我問他為什麼賠了?他說:「你不曉
得,和商人在一起。同他講了半天,你還是不知道他主要的意思是什麼。」很多外
國朋友對我說:「和中國人交往很難,說了半天不曉得他心裹什麼想法。」我說:
------ 「這有什麼稀奇,不要說你們洋人,就中國人和中國人來往,都不知道對方心裡想
的什麼。」要察顏觀色,轉彎抹角,問他說:「吃過飯沒有?」他說:「吃了」其
實沒有吃,肚子還在叫。譬如說選舉,洋人的作風是:「我覺得我合適,請大家選
我。」中國人卻是諸葛亮式的:即令有人請他,他也一再推辭:「唉!我不行啊!
我那裡夠資格?」其實你不請他的話,他恨你一輩於。好比這次請我講演,我說:
「不行吧!我不善於講話呀!」可是真不請我的話,說不定以後台北見面,我會飛
一塊磚頭報你不請我之仇。一個民族如果都是這樣,會使我們的錯誤永遠不能改
正。往往用十個錯誤來掩飾一個錯誤,再用一百個錯誤來掩飾十個錯誤。
有一次我去台中看一位英國教授,有一位也在那個大學教書的老朋友,跑來看
------ 我,他說:「晚上到我那兒去吃飯。」我說:「對不起,我還有約。」他說:「不
行,一定要來!」我說:「好吧,到時候再說。」他說:「一定來,再見!」我們
中國人心裡有數,可是洋人不明白。辦完事之後?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我說:「我
要回去了。」英國教授說:「哎!你剛才不是和某教授約好了的嗎?要到他家去
啊。」我說:「哪有這回事?」他說:「他一定把飯煮好了等你。」外國人就不懂
中國人這種心口不一的這一套。
這種種情形,使中國人生下來就有很沉重的負擔,每天都要去揣摩別人的意
思。如果是平輩朋友,還沒有關係。如果他有權勢,如果他是大官,如果他有錢,
而你又必須跟他接近,你就要時時刻刻琢磨他到底在想什麼?這些都是精神浪費。
------ 所以說,有句俗話:「在中國做事容易,做人難。」「做人」就是軟體文化,各位
在國外住久了,回國之後就會體會到這句話的壓力。做事容易,二加二就是四,可
是做人就難了,二加二可能是五,可能是一,可能是八百五十三,你以為你講了實
話,別人以為你是攻擊 你難道要顛覆政府呀?這是一個嚴重的課題,使我們永遠
在一些大話、空話、假話、謊話、毒話中打轉。我有一個最大的本領,開任何會議
時,我都可以坐在那裹睡覺,睡醒一覺之後,會也就結束。為什麼呢?開會時大家 講的都是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聽不聽都一樣。不只台灣如此,大陸尤其嚴重。
今年(一九八四)參加國際作家寫作計劃的一位大陸著名的女作家諶容,寫了一篇小
說《真真假假》,推薦給各位,務請拜讀。環境使我們說謊,使我們不能誠實。我
們至少應該覺得,壞事是一件壞事,一旦壞事被我們認為是一件榮耀的事,認為是
------ 無所謂的事的話,這個民族的軟體文化就開始下降。好比說偷東西被認為是無所謂
的事,不是不光榮的事,甚至是光榮的事,這就造成一個危機,而我們中國人正面
對這個危機。

因為中國人不斷的掩飾自己的錯誤,不斷的講大話、空話、假話、謊話、毒
話,中國人的心靈遂完全封閉,不能開闊。中國的面積這麼大,文化這麼久遠,泱 泱大國,中國人應該有一個什麼樣的心胸?應該是泱泱大國的心胸。可是我們泱泱
大國民的心胸只能在書上看到,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你們看過哪一個中國人有泱泱
屋 大國民的胸襟?只要瞪他一眼,馬上動刀子。你和他意見不同試一試?洋人可以打
一架之後回來握握手,中國人打一架可是一百年的仇恨,三代都報不完的仇恨!為
------ 什麼我們缺少海洋般的包容性?

沒有包容性的性格,如此這般狹窄的心胸,造成中國人兩個極端,不夠平衡。
一方面是絕對的自卑。一方面是絕對的自傲。自卑的時候,成了奴才;自傲的時
候,成了主人!獨獨的,沒有自尊。自卑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是團狗屎,和權勢走得
越近,臉上的笑容越多。自傲的時候覺得其他的人都是狗屎。不屑一顧。變成了一
種人格分裂的奇異動物。

在中國要創造一個奇跡很容易,一下子就會現出使人驚異的成就。但是要保持
這個奇跡,中國人卻缺少這種能力。一個人稍稍有一點可憐的成就,於是耳朵就不
------ 靈光了。眼睛也花了,路也不會走了,因為他開始發燒。為了兩篇文章就成了一個
作家。拍了兩部電影就成了電影明星,當了兩年有點小權的官就成了人民救星,到
美國來念了兩年書就成了專家學人;這些都是自我膨脹。台灣曾經出過一個車禍,
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的畢業生出去旅行,車掌小姐說:「我們這位司機先生,是天下
一流的司機,英俊、年輕。」那位司機先生立刻放開方向盤,同大家拱手致意。這
就是自我膨脹,他認為他技術高明,使他雖不扶方向盤,照樣可以開車。若干年
前,看過一部電影。有一次,羅馬皇帝請了一個人來表演飛翔,這個人自己做了一
對翅膀,當他上塔之前,展示給大家看,全場掌聲雷動。他一下子膨脹到不能克
制,覺得偉大起來,認為不要這對翅膀照樣可以飛,接看就順看梯子往上爬,他太
太拉他說:「沒有這個東西是不能飛的,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他說:「你懂什
------ 麼?」他太太追他,他就用腳踩他太太的手。他到了塔上後,把蓋子一蓋,偉大加
三級,再往下一跳,噗通一聲就沒有了。觀眾大發脾氣:我們出錢是看飛的,不是
看摔死人的,教他太太飛。他太太凄涼的對她丈夫在天之靈說:「你膨脹的結果
是,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你的妻子。」

中國人是天下最容易膨脹的民族,為什麼容易膨脹?因為中國人「器小易
盈」,見識太少,心胸太窄,稍微有一點氣候,就認為天地雖大,已裝他不下。假
如只有幾個人如此。還沒有關係,假使全民族,或是大多數,或者是較多數的中國
人都如此的話,就形成了民族的危機。中國人似乎永遠沒有自尊,以至於中國人很
難有平等觀念。你如果不是我的主人,我便是你的主人。這種情形影響到個人心態
------ 的封閉,死不認錯。可是又不斷有錯,以致使我們中國人產生一種神經質的恐懼。
舉一個例子來說明:台北有個朋友,有一次害了急病,被抬到中心診所,插了一身
管子,把他給救活了。兩三天之後:他的家人覺得中心診所費用較大,預備轉到榮
民總醫院,就跟醫生去講,醫生一聽之下大發雷霆。說:「我好不容易把他的命救
回來,現在要轉院呀。」於是不由分說,把管子全部拔下,病人幾乎死掉,朋友向
我談起這件事時,既悲又憤,我向他說:「你把那醫生的名字告訴我,我寫文章揭
發他。」他大吃一驚說:「你這個人太衝動,好事,早知道不跟你講。」我聽了氣
得發瘋,我說:「你怕什麼?他只不過是個醫生而已,你再生病時不不找他便是
了,難道他能到你家非看病報復不可?再說,他如果要對付的話,也只能對付我,
不會對付你。是我寫的,我都不怕,你怕什麼?」他說:「你是亡命之徒。」我覺
------ 得我應該受到讚揚的,反而受到他的奚落。我想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他是我很
好的朋友。人也很好,他講這些話是因為他愛護我,不願意我去闖禍。然而這正是
神經質的恐懼,這個也怕,那個也怕。

記得我第一次到美國來,紐約發生了一次搶案,是一個中國人被搶,捉到強盜
後,他不敢去指認。每個人都恐懼的不得了。不曉得什麼是自己的權利,也不曉得
保護自己的權力,每遇到一件事情發生,總是一句話:「算了,算了。」「算了算
了」四個字,不知害死了多少中國人,使我們民族的元氣,受到挫傷。我假如是一
個外國人,或者,我假如是一個暴君,對這樣一個民族,如果不去虐待它的話,真
是天理不容。這種神經質的恐懼,是培養暴君、暴官最好的溫床,所以中國的暴
------ 君、暴官,永遠不會絕跡。中國傳統文化裡--各位在《資治通監》中可以看到 一
再強調明哲保身,暴君暴官最喜歡,最欣賞的就是人民明哲保身,所以中國人就越
來越墮落萎縮。

中國文化在春秋戰國時代,是最燦爛的時代。但是從那個時代之後,中國文化
就被儒家所控制。到了東漢,政府有個規定,每一個知識分子的發言、辯論、寫文
章,都不能超出他老師告訴他的範圍,這叫做「師承」。如果超出師承,不但學說
不能成立,而且還違犯法條。這樣下來之後,把中國知識分子的想像力和思考力,
全都扼殺、僵化。就像用塑膠口袋往大腦上一套,滴水不進。一位朋友說,「怎麼
沒有思考力?我看報還會發牢騷。」思考是多方面的事,一件事不僅有一面,不僅
------ 有兩面,甚至有很多面。孫觀漢先生常用一個例子,有一個球:一半白,一半黑,
看到白的那半邊的人,說它是個白球。另一邊的人,則說它是個黑球,他們都沒有
錯,錯在沒有跑到另一邊去看,而跑到另一邊看,需要想像力和思考力。當我們思
考問題時,應該是多方面的。

有一則美國的小幽默,一位氣象學系老師舉行考試,給學生一個氣壓計,叫他
用「氣壓計」量出樓房的高度,意思當然是指用「氣壓」測量高度。但那位學生卻
用很多不同方法,偏偏不用「氣壓」,老師很生氣,就給他不及格,學生控訴到校
方委員會,委員會就問他為什麼要那麼同答?他說:「老師要我用那個「氣壓計」
來量樓有多高。他並沒有說一定要用「氣壓」,我當然可以用我認為最簡單的方
------ 法。」委員會的人問他:「除了那些方法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學生:
「還有很多,我可以用繩子把氣壓計從樓上吊下來,再量繩子,就知道樓有多
高。」「還有沒有別的方法?」學生說:「還有,我可以找到這棟樓房的管理員,
把這個氣壓計送給他,讓他告訴我這個樓有多高。」這個學生並不是邪門,他所顯
示的意義,就是一種想像力和思考力,常使漿糊腦筋嚇死。

還有一種「買西瓜學」,老闆對夥計說:「你一出門,往西走,第一道橋那
裡,就有賣西瓜的,你給我買兩斤西瓜。」夥計一出門。往西走,沒有看見橋,也
沒有賣西瓜的,於是就空手回來。老闆罵他混蛋,沒有頭腦。他說:「東邊有賣
的。」老闆問他:「你為什麼不到東邊去?」他說:「你沒叫我去。」老闆又罵他
------ 混蛋。其實老闆覺得這個夥計老實,服從性強,沒有思考能力,才是真正的安全可
靠。假如夥計出去一看,西邊沒有,東邊有。就去買了,瓜又便宜、又甜。回去之
後老闆會誇獎他說:「你太聰了,了不起,做人正應該如此,我很需要你。」其實老
板覺得這個傢伙靠不住,會胡思亂想。各位。有思考能力的奴隸最危臉,主子對這
種奴隸不是殺就是趕。這種文化之下孕育出來的人,怎能獨立思考?因為我們沒有
獨立思考訓練,也恐懼獨立思考。所以中國人也缺少鑒賞能力,什麼都是和稀泥。
沒有是非,沒有標準。中國到今天這個地步,應該在文化裡找出原因。

這個文化,自從孔丘先生之後,四千年間,沒有出過一個思想家,所有認識字
的人,都在那裹注解孔丘的學說,或注解孔丘門徒的學說,自己沒有獨立的意見,
------ 因為我們的文化不允許這樣做,所以只好在這潭死水中求生存。這個潭,這個死
水,就是中國文化的醬缸,醬缸發臭,使中國人變得醜陋。就是由於這個醬缸深不
可測,以至許多問題,無法用自己的思考來解決,只好用其他人的思考來領導。這
樣的死水,這樣的醬缸,既使是水蜜桃丟進去也會變成乾屎橛。外來的東西一到中
國就變質了,別人有民主,我們也有民主,我們的民主是:「你是民,我是主。」
別人有法制,我們也有法制,別人有自由,我們也有自由,你有什麼,我就有什
麼。你有斑馬線,我也有斑馬線----當然,我們的斑馬線是用來引誘你給車子壓死
的。

要想改變我們中國人的醜陋形象,只有從現在開始,每個人都想辦法把自己培
------ 養成鑒賞家。我們雖然不會演戲。卻要會看戲,不會看戲的看熱鬧,會看戲的看門
道。鑒賞家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我記得剛到台灣的時候,有一個朋友收集
了很多貝多芬的唱片。有七、八套,我請求他送一套或賣一套給我,他當場拒絕,
因為每一套都由不同的指揮和樂隊演奏,並不一樣。我聽了很慚愧,他就是一個鑒
賞家。

上一次美國總統競選的時候,我們看到侯選人的辯論,從不揭露對方陰私,因
為這樣做選民會免得你水準不夠,喪失選票。中國人的作法就不一樣,不但專門揭
露陰私,而且製造陰私,用語惡毒。什麼樣的土壤長什麼樣的草,什麼樣的社會就
產生什麼樣的人。人民一定要自己夠水準,人民自己如果不夠水準,還去怪誰?對
------ 一個不值得尊敬的人,我們卻直著脖子叫他萬歲。那你能怪他騎到你頭上?拿錢買
選票這種事情,使人痛心,選民在排著隊選舉,一看到人在付錢買票,有人就問:
「怎麼不給我呀?」這種人還配實行民主?民主是要自己爭取的,不能靠別人賞
賜。現在,常有人講:「政府放寬多了。」這是很可怕的事情,自由、權利是我們
的,你付給我,我有,你不付給我,我也有。我們如果有鑒賞能力,就一定要爭取
選舉。嚴格選擇對象。我們沒有鑒賞的能力,連美女和麻子臉都分不出。能夠怪
誰?好比說畫畫,假使我柏楊畫了畢加索的假畫,有人看到說:「這真好|」花五
十萬美金買下來了,請問你買了假畫能怪誰?是你瞎了眼!是你沒有鑒賞能力。可
是在這種情況之下。真的畢加系的畫就不會有人賣了:假畫出籠,真畫家只好餓
死。買了假畫不能怪別人,只能怪自己。就好像有一個人請來了一個裁縫師傅修他
------ 的門。結果把門裝顛倒了,主人說:「你瞎了眼?」裁縫師傅說:「誰瞎了眼?瞎
了眼才找錯人!」這個故事我們要再三沉思。沒有鑒賞力。就好像是瞎了眼的主
人。

中國人有這麼多醜陋面,只有中國人才能改造中國人。但是外國人有義務幫助
我們,不是經濟幫助,而是文化幫助。因為中國船太大,人太多,沉下去之後,會
把別人也拖下漩渦淹死。在座的美國朋友,請接受我們伸出的雙手。最後一點,我
的感想是:我們中國人口太多,僅只十億張大的口,連喜馬拉雅山都能吞進去,使
我們想到,中國人的苦難是多方面的,必須每一個人都要覺醒。如果我們每一個人
都成為一個好的鑒賞家,我們就能鑒賞自己,鑒賞朋友,鑒賞國家領導人物。這是
------ 中國人目前應該走的一條路,也是唯一的一條路。

謝謝!

原載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十五香港《百姓半月刊》;
十二月一日紐約《台灣與世界雜誌》;
十二月八日,台北《自立晚報》;
十二月十三日洛杉磯《論壇報》。

 

張貼留言

<<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