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
228紀念日,高雄市政府於高雄市228和平公園舉行追思儀式,以行動劇與百合花向所有爭取民主及人權的先行者致敬。市長陳菊表示,感謝受難者的血與淚,讓臺灣這片土地更有生命力,如今爭取到的民主、自由得來不易,希望大家好好珍惜,共同努力建立公平正義的社會。陳菊說,市府將公開徵選瞭解228的在地藝術家,為228紀念公園設計顯著地標,讓民眾瞭解歷史的傷痛。包括陳菊、副市長劉世芳、李永得、文化局長史哲及受難者家屬約2百多人皆到場參與。在全場默哀1分鐘後,高雄在地的南風劇團改編詩人蘇紹連詩作,帶來同名行動劇「夜雨」,重現228事件前後,經過黑暗與重見春天的過程,讓陳菊看了頻頻感傷拭淚。-------------
蘇紹連〈風雨夜行〉
那一夜,雨把夜織在大地上
一針一線,努力的
織出一條黑色的地氈
地氈上還繡了一個人影
我站在門口迎接那個人影
我叫聲:阿公
他向我走過來,從我的後腦裡消失
我轉身,看到他在遙遠的年代裡走著
我獨自站在這端的九十年代末期
淋雨
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
走過歷史的圖書館和哲學的廣場
走過思想的牢獄和生命的鐵道
雨把他織在夜的黑色地氈上
只要一閃電他就出現
我知道他是我的祖父
他沒有走回自己的家門
當路燈死在黑夜的懷抱裡
黑夜流著淚吻著路燈的臉頰
當路被夜行的警車抓走
世界便沒有路可走
那麼,我的祖父往哪裡去了
我獨自守在門口等候
當祖父的雨傘遺落在夜的黑色地氈上
●詩人李敏勇評論〈夜雨〉
蘇紹連的許多詩作被以詭譎多變稱譽,似乎在中國古典詩歌中汲取了元素。但〈夜雨〉這首詩,不同於以文生文,以詩生詩,而是印證了戰後台灣歷史情境的作品。
在戰後台灣歷史情境裡,有許多祖父或父親,是弱輩或兒女輩心版裡的政治受難人。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烙印著台灣人的傷痕。
詩人以「我」和「祖父」的對映,以活在當下的「我」和已經亡故的「祖父」的對映,呈顯了台灣的悲情歷史。
九十年代,已經是解嚴後的年代。許多歷史反思在延遲的時代,終究還是進行了。原來沉默的,現在發出聲音。原來的禁忌,現在開放了。
以夜雨中的人影,用雨把夜織成黑色地毯,被繡在地氈的人影,帶出了在歷史長廊的祖父那一代的愴痛。現在的時間是九十年代,而過去呢?是四十年代,五十年代,是解嚴相對戒嚴的時代情境。
歷史的圖書館和哲學的廣場,祖父那一代的台灣人身世,交織的是知識份子的形象,但那樣的形象卻是思想的牢獄。隱藏在歷史裡,但卻烙印在台灣人的心靈深處。
在夜雨中,閃電照見的人影,是詩人能看得見的人影。這樣的人影在歷史與現實裡,沒有走回自己的家門。路燈暗了,雨仍然落著,警車的車燈也離開了,沒有路可走的世界是祖父那一代許多知識份子的處境,在夜雨中,這樣的處境愈顯得淒涼。
現實中的我與歷史裡的祖父,在時間的長廊的這頭和彼方,祖父遺落的雨傘不能為已逝的祖父遮雨,它會為我庇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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