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6月 21, 2011

話 說 六 堆 客 家

阿坤子

台灣南部的高雄和屏東兩縣住有不少客家人,那裡的客家人我們稱為「六堆客家人」。
根據台灣文獻「客家入墾台灣地區考略」記載:比較早到台灣的客家人就是來到台灣南部的客家人,十七世紀末,客家人初到台灣先到台南,當時那裡已經無空地可以開墾,聽說屏東下淡水溪東岸還有大片未開墾的荒地,於是冒著危險前去開墾。

果然不錯,這裡雖然瘴癘蠻荒,且有原住民出草的威脅,但是一片平洋土地很適合開墾,於是有人又回廣東帶來一批一批後生青年來台灣;當時清朝政府設有渡台禁令,台灣海峽風浪又十分險惡,所以來台灣是要克服千辛萬苦,像渡過鬼門關一樣,老古人說:勸君切莫過台灣,台灣恰似鬼門關,千個人去無人轉,知生知死都是難。

到了屏東下淡水溪東岸開墾,刻苦耐勞,好不容易安定下來,不意發生了朱一貴事件,那是在1721年,在這事件中,漳州籍的朱一貴和粵籍的杜君英起內鬨,戰事立即蔓延到客家人的墾地來。

各庄的鄉紳聚集在內埔媽祖廟開會,商量對策,決定依地勢將各庄鄉勇組成六隊義民軍,為保衛家園而出戰。
戰事很快平息了,清朝政府還下令建義民亭來褒獎義民軍,義民亭就建在現在屏東縣竹田鄉西勢村。

這種將各庄鄉勇組成六隊的組織被保留下來,改稱「六堆」,這就是南部「六堆客家人」的由來。

「六堆」原本就不是官廳的行政組織,而是人民保衛家園的組織,到現在更成了高屏客家人心理上的家鄉符號,百多年來,六堆人不論走到那裡,「六堆」就是他們生命中故鄉的位置。

我們走到六堆人墾居的地方,看到那繁榮的景象和翠綠山田,實在很難想像這裡曾經是沙礫荒地,但是不論在那裡我們遇到六堆人,卻可以感受到他們不懼困難,遇到困難拼死克服的強烈性格。

「六堆客家人」在語言文化方面和其他地區的客家人大同小異。我們來談談其中不一樣的地方,有些民俗技藝例如:打獅、八家將、布馬陣、花鼓陣等。「六堆客家」保持得比其他地區的客家庄完整。

在美食方面,有些粄類是「六堆」特有的,像九層糕、面帕粄、白頭公粄,還有雞屎粄。雞屎粄不是真的吃雞屎啦!是有一種植物叫做雞屎藤,參雞屎藤做的粄,叫做雞屎粄。

在語言方面,「六堆人」講的是四縣腔客家話,和北部的四縣客家話祇有少部分的差異。
要回家了,北部人講「要轉咧」,六堆人講「要歸咧」。

一直線走過去,北部人講「直直行著去」,六堆人講「筆直行著去」。

汽車一直線開過去,北部人講「車子直直駛著去」,六堆人講「車子筆直駛(ㄒㄧˋ si4音與死同)著去」。
小姐很漂亮,北部人講「細妹恁靚」,六堆人講「蓋鬧」。

「蓋」是六堆人用來行容「很、非常」的意思;很便宜,六堆人講「蓋俗」。

另外在發音方面,六堆人通常「籃」和「南」不分,「籃球」、「南方」。六堆人講「南球」、「南方」。

「我們」,六堆人通常講「難能 ㄋㄢˇ ㄋㄝㄣˊ nan5 nen1」。

在詞彙方面,六堆人講大型的家畜,不加語助詞,例如牛一般講「牛ㄝˇ e5」,馬一般講「馬ㄝˋ e2」,但是六堆人只講「牛」、「馬」,不加「ㄝ e」。

六堆人喊同伴很喜歡叫:「猴哥子!」

六堆人有一些諺語很特別,像萬巒人食豬姆肉,要使暗力;萬巒在屏東縣,屬六堆先鋒隊的地名,豬姆肉很硬,要嚼碎不容易,所以要出暗力;但是為什麼要特別講萬巒人呢?因為六堆人愛說笑,鄉情又親密,經常會拿鄰庄人來做講話的開頭,開玩笑但不會生氣,講萬巒人食豬姆肉,只是拿萬巒人來開玩笑而已。

萬巒人也不願輸,他們回一句「麟洛人食蒲仁,屙屎不出問神明。」

非常多六堆的諺語像這樣帶著地名的,例如:泗溝水人打銅鑼,一款還一款;打銅鑼會發出 kin kuang kong kin kuang. 聽起來好像一款還一款。

美濃人嫁老公,運轉手嫁不到,拿價死也好;這句話類似沒有魚,蝦子也好,比喻不挑剔;美濃在高雄縣,在六堆裡屬右堆。運轉手就是開車的司機,拿價死就是綑工,運轉手和拿價死都是日本話裡的詞彙。

泗溝水人鋸弦子,你作你我作我;鋸弦子會發出 o ngi o 的聲音,o ngi o 聽起來很像「你作你我作我」。
還有泗溝水人踏牛屎,達準。泗溝水人牽牛母,一身沒閒……。

在山歌方面六堆有一些特別,大埔調、下南調、正月牌,這些調子現在已經流傳到北部去了;另外,六堆有一首搖籃曲是最特別的,一般的搖籃曲都是媽媽唱的,但是六堆有很多媽媽要到田裡工作,小孩由爸爸照顧,所以六堆的搖籃曲是由爸爸唱的,也有說是祖母唱的。

六堆還有一首山歌很特別,叫做半山謠,這是聽說有一位客家郎和原住民姑娘戀愛,後來沒有結果,客家郎思念原住民女郎,就在半山腰唱山歌,唱的是那位原住民姑娘最愛唱的曲調,但是這位客家郎不會講原住民話,祇好把相思的歌詞用客家話唱,唱的是原住民的曲調;附近的人聽到這曲調很好聽,也學著唱,這首歌慢慢就流行起來了;大概是因為這個曲調是從半山腰聽來的,所以當地人叫她半山謠。

五十年代,台灣在高壓統治下,禁止人民結社,客家話受打壓,客家鄉親在台北組織「客家聯誼會」,六堆人在這個聯誼會中佔中流砥柱地位,他們像「客家綠林」般捍衛客家文化,他們照顧鄉親,扶弱濟貧,樹立典範,如先賢徐榜興先生者多人至今仍讓人感念。

解嚴以後客家社團像雨後春筍般成立,客家活動此舉彼落,進而中央政府成立客家委員會,這番客家榮景,其背後實有無數六堆人立下的基礎,也十分讓人感念。

台灣工商發達,時代變遷,六堆的語言文化也起了很大的變化,但願六堆人子子孫孫都記得在那裡曾經發生過許多感人的故事,還有美麗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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