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6月 03, 2007

陳 秋 白 / 母語的思索

But without you, who am I?
〈毋過若無你,我算啥?〉

這是著名波蘭詩人契斯洛․米洛虛〈Czeslaw Milosz,198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獎人〉在題名為
My faithful Mother Tongue〈我忠實的母語〉一詩中的句子。

閱讀米洛虛這首詩的同時,我不禁問自己:失去母語時,我是誰?記憶中的時間場景回到1972年,當時我是小學三年級生,是班上導師借著班會時間,要同學討論在學校不說國語及講方言的處罰方式的年代。經同學討論後的結論是:聽到說一句方言罰五毛錢。由於沒有接受過幼稚園教育及完全的母語生活環境使然,因此,我有著很長一段因母語的受禁制,厭惡檢舉的同學及私下掩面飲泣的小學生活時光。而也正因母語的受禁制,心裡卻也莫名的對自己日常使用的母語產生排斥、嫌惡及對自己身份的自悲。

失去母語時,我是誰?米洛虛在詩裡持續說著:

But without you, who am I?
Only a scholar in a distant country,
a success, without fears and humiliations.
Yes, who am I without you?
Just a philosopher, like every one else.

毋過若無你,我算啥?
祇是一個遠方國家的學者,
一個成功者,無驚怕及侮辱。
是,無你我算啥?
祇是一個哲學家,及別人仝款。

是啊,失去母語時,我們的生活及社會地位並不會有絲毫改變,我們仍然可以藉由普遍使用的它種文字或語言閱讀精采的文學及寫作。這表面上一切都不變的我們,其實隱含其中的是我們棄置了自己的身份及母語裡流傳的族群智慧及精華。人類的有形資產裡,語言文字是人類唯一珍貴的東西,我們使用的母語,顯示的是過去歷史裡,族群生活的光采,及屬於我們的族群和自然間的對應關係。

被許多人譽為二次世界大戰後歐洲最偉大的德國詩人保羅․策蘭〈Paul Celan〉,出生於羅馬尼亞北方一個講德語的猶太家庭,在1945年後仍持續以德文書寫時,被問到為何不使用羅馬尼亞語或法文,策蘭回應說:Only in the mother tongue can one speak his own truth……in a foreign tongue the poet lies.〈祇有使用母語,才會講真話……,使用外語,詩人著會講白賊話〉。策蘭以德語〈母語〉控訴德國納粹的罪行,傳遞的是對母語的信賴。

以母語書寫的文學作品,在自己的國家是弱勢的,遑論主要平面媒體文學副刊的登載。不過,其中的問題根源,怕是文學書寫者本身對母語的棄置及欠缺探尋的勇氣。

你們是哪裡人?
我們是台灣人?
你們是作家嗎?
是的,我們是詩人?
你們的母語書寫呢?
這是我們的華語詩。
對不起,我要讀的是你們母語的聲音。
喔,說來你不相信,我們是跨越母語的一群。


◎每每思及母語書寫的課題時,總是不免慨嘆我們原本完好健在的舌頭,一世紀來,在被荒謬的套上「義舌」殖民之後,從此我們唯唯諾諾的附和著殖民者,而時間久了,我們其中的一大部份人開始麻木,同時千方百計的否定自己尚健在的舌頭。

之前,您與沈默兄在自由時報的母語書寫專欄,確是台灣母語文學書寫的盛事,令人感佩,而我得自沈默兄之母語書寫指導多矣。

----------------------------------------------------------
黃國倫 - 天光 - 現場版


忍受悲傷的折磨 走尋希望的光線
流著甘願的血汗 仰望喜樂的生命

咱的青春是一首勇敢的歌
咱的名惦惦寫在土地的心肝

天漸漸光 雲慢慢的散
悲情的土地 人在做 天在看
天漸漸光 愛輕輕在湠
溫暖的土地 咱永遠不孤單

5 Comments:

At 12:38 上午, Anonymous 匿名 said...

收到,多謝。
http://ningkuei.blogspot.com/2007/06/blog-post_03.html
被荒謬的套上「義舌」殖民之後,
時間久了,我們其中的一大部份人
開始麻木,同時千方百計的
否定自己尚健在的舌頭。
-----說得令人動容啊 !!!!!

 
At 1:25 上午, Anonymous 匿名 said...

詩人加油

 
At 3:56 下午, Anonymous 匿名 said...

《白內障》 - 這首詩,到底想欲寄予誰?抑是空氣中的時代?



我佇阮的目睭看見古早的我是一隻鳥仔
一隻鳥仔欲飛向西方之前啄著阮的目睭

世界原本是黑暗的無計其數的鳥仔搶食著我
佇阮的目睭裡原本看見一片光明的極樂世界

一隻鳥仔欲飛向西方的琉璃厝瓦裡作巢
支離破碎的我只好以目睭找尋古早的阮

目睭遂飛出一隻鳥仔
愈飛愈遠我是失明者



2007/6/5

【後記】

寫這首《白內障》台語詩之時,我的意識裡疊見了許多「台灣人」的影像而有著無法抑止的澎湃;不知怎地,油然起了《一隻鳥仔》那首台語歌謠的旋律。

唐山過來台灣之時,「我」亦為一隻鳥仔,直至一隻鳥仔自我認知成了「台灣人」。先來後到的族群或也為這塊土地上的生存必要與生活條件打拚著,但是一路走來,這塊土地的時代(歷史)彷彿空氣中不存在。

當「愛台灣」成了百毒不侵的口號,當政治(意識形態)惡鬥成了社會精英的戲碼;雖然有憾,但也許許多多卑微、默默無聲的「台灣人」正各其本分而斷然拒絕成為「失明者」。


2007/6/12

 
At 8:34 下午, Anonymous 匿名 said...

我已將此詩轉寄陳秋白
《白內障》寫得不錯
我已接觸一些朋友
將大力擴展母語詩發表空間
您有母語詩可寄給我

 
At 9:27 上午, Anonymous 匿名 said...

黃明德 您可否告知您的email?

 

張貼留言

<< Ho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