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 9月 23, 2007

客家民間文學

台灣客家民間文學──表演藝術類
http://lit.hakka.gov.tw/_gcomment/gcomment04.htm

客家民間文學的表演藝術所留下來的「文字」記錄,有採茶歌詞、戲文(劇本)、傳仔(街頭說唱藝術,勸世文、勸世歌謠、乞丐歌,也可以包含在此類),戲棚頭(大戲或採茶裡的口白部分)等。這方面的客家文學「遺產」,非正式的可能要比正式的,多出很多,除了戲文和戲棚頭之外,原本不可能有文字的記錄,當事人也未必有記錄的能力,因此,或許更符合民間文學的本質,因此,也可能還會有更多出土的文獻可以期待。也除了戲文之外,還有多少新創的價值和可能,都令人懷疑。但以認識客家,認識先人的角度看,這樣的民間文學,有助於重現昔日客家舊社會的風貌。

一、採茶歌詞

採茶歌,又稱採茶戲,由客家山歌發展而來。客家山歌有所謂「九腔十八調」,但「客家山歌產生於荒山原野,田園茶山,本無所謂伴奏樂器,只是順手摘下一片樹葉,跟著歌聲吹起來,就是最原始的伴奏了。」(見同註 七十五頁)。發展成「採茶」之後,才成為表演藝術。

客家山歌的九腔十八調,指的是曲調的分類,各種唱腔有不同的「曲牌」,是固定的,但詞不是固定的,和山歌一樣,可以即興創作。鄭榮興也說:「客家採茶戲,其形成是由民歌配上扮飾,而後漸漸發展成有簡單故事的小戲……」(同前註七一頁),並轉引《大中國百科全書》「江西採茶戲」條云:「最初為茶農採茶時所唱的採茶歌,後與民間歌舞相結合,形成了載舞的採茶燈。每逢燈節或收茶季節,茶農常以這種形式即興演出以採茶為內容的節目,因以茶盤為道具,亦稱『茶籃燈』。後來,內容、唱腔、表演形式不斷豐富,逐漸發展成活躍於廣大農村的採茶戲。早期採茶戲以演生活小戲為主,只有三個角色(二旦一丑,後發展成小生、小旦、小丑三行),故又稱『三腳班』。」台灣的客家採茶戲,是由移民從原居地傳入的,最早只是以山歌自編歌詞、對白,演出簡單的小故事,在喜慶、廟會的場合表演,屬於大眾性質的娛樂活動,內容不外是旦丑之間的戲謔、調情,由於不是專業性質,生、旦、丑都由男飾扮。逐漸戲劇化以後,服飾、戲本、布景、身段、配樂,也都逐漸專業化,「採茶戲」轉變為「改良戲」,後來更加入「歌仔戲」的影響,一般人乃以「採茶戲」為客家戲之統稱。

「傳統的三腳採茶戲,它有固定戲碼,每個戲碼則有固定唱腔(類似主題曲),如上山採茶,有一個旋律,採茶又是一個旋律,所以在傳統的戲碼中,共唱出九種不同的腔,十八種不同的小調,因而稱之為『九腔十八調』。」(見同前註七十四頁)。表演時,分別以「老山歌」、「山歌子」、「平板」等不同曲牌演唱,沒有固定的歌詞。保留表演者即興創作的自由。但也有一些有歌名的山歌, 有幾乎固定的歌詞。如:

「1病子歌 2挑擔歌 3桃花開 4初一朝 5十二月古人 6撐渡船 7十八摸 8苦力娘 9送金釵 10思戀歌 11糶酒 12陳仕雲 13瓜子仁 14鬧五更 15送郎調 16賣什貨 17剪剪花 18上山採花 19採一茶 20勸郎怪姐」(見同前註七十五頁)

「病子歌」是描述婦人十月懷胎的折騰。懷孕中的女人辛苦備嘗,卻負有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因此,也是客家婦女一生中,享有一些額外需求,享受小小特權的珍貴歲月,然而這樣的人生奢想,卻也透露了客家文化內在的秘辛。

<病子歌>

(女)正月裡來新年時,娘今病子冇人知;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豬腸炒薑絲。

(女)二月裡來係春分,娘子病子頭昏昏;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果子煎鴨春。

(女)三月裡來三月三,娘今病子正難堪;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酸澀虎頭柑。

(女)四月裡來日頭長,娘今病子心茫茫;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楊梅鳳梨干。

(女)五月裡來係端陽,娘今病子面皮黃;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粽子混白糖。

(女)六月裡來熱難當,娘今病子苦難當;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仙草泡冰糖。

(女)七月裡來係立秋,娘今病子真冇修;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竹筍煲鰗鰍。

(女)八月裡來月團圓,娘今病子真可憐;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月鴿剁肉圓。

(女)九月裡來係重陽,娘今病子飫斷腸;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豬肝炒粉腸。

(女)十月裡來係立冬,娘今生子肚空空;

(男)阿伯問娘食麼介?(女)想食麻油炒雞公。

福佬語也有「病子歌」,懷孕生子的辛苦和煎熬,和客家沒有太大的出入,但福佬婦女的需求明顯地比客家婦女高,桃花才開的正月,她們想吃山東香水梨,二月想吃生蚵,三月想喝老酒,四月想吃仙草滴白糖,五月想吃五香雙糕粿,六月想吃新出紅荔枝,七月想吃豬肺炒鳳梨,八月想吃麻豆文旦柚,九月想吃羊肉炒黑棗,十月想吃麻油炒公雞。不知是客家社會一向不如福佬富裕充足,還是客家人刻苦勤儉,連婦女的味口都顯得儉樸。

<撐船歌>

(男)山歌越唱越有情,希望阿妹聽分明;

阿妹若有真情意,山歌也可做媒人。

(女)山歌越唱越有聲,希望阿哥認真聽;

總愛兩人心甘願,唔使媒人也會成。

(男)阿哥同妹來交情,交到海底行得人;

鰗鰍生麟馬生角,鐵樹開花才斷情。

(女)阿哥有意妹有心,蠟燭點火一條心;

愛情可比長江水,萬古千秋不斷情。

三腳採茶的歌詞,通常都是男對唱,而且有許多首,詞的變化,往來也帶出「故事性」,後來往戲劇的形式發展,也是順理成章。

二、戲文、戲棚頭

客家戲是三腳採茶、改良戲、歌仔戲的綜合體,因此其戲文仍不脫山歌和採茶的基本形式。最常見的戲碼是照古書演,像「唐三藏取經」、「薛仁貴征東」、「薛剛反唐」、「孫悟空大鬧天庭」、「楊文廣平蠻」、「三俠五義」、「水滸傳」、「三國演義」、「孟姜女」、「白蛇傳」等,和歌仔戲文極為接近。另外,在「改良戲」階段,發展出插科打諢的「時代劇」,如李文古的笑鬧劇,大都取材男女愛情、家庭夫婦、兄弟、妯娌的瑣事,以逗趣為主要目的,廣受民間喜愛。媚俗的發展趨向,不可能產生具創造性的作品。但其中也不乏勸善規過,忠孝節義之類的道學說教戲目。隨著傳統戲劇改革的腳步,所謂「改良戲裡,也曾經出現以台灣客家歷史名人為題材的戲目,當然是值得期待的變革,但也受制於整體台灣戲劇的大環境。

戲棚頭,顧名思義就是一齣戲的開場白,楔子。在正戲演出之前,以一段文字作為「引言」,引出看戲的氣氛,它的內容與當天演出的戲目,不一定有直接的關係,所以它既是一段獨立的小戲碼,獨立的演出,也是一種獨特的文學表達體裁。茲舉一例如下:

「生趣真生趣 吾姆降著   細細仔 發瘌痢 險險死忒去 吾爸講無愛 吾姆拈來飼 飼到十三四 狂狂走就狂狂去 想到無頭路 就來牽豬哥 牽豬哥就打豬牸 冷水潑啊去 堵堵共十二 一半牯就一半牸 眠床下睡等依依又依依 唉!牽豬歌就愛講四句 想到實在還費氣 狂狂走就狂狂去 想著無頭路 就來學作戲 堵著一個戲頭家 對 真細義 喊 學大花 關刀擎啊起 險險分關刀來磧死去 喊 學阿旦 硬硬毋會做該眼箭戲 喊 學挨弦 曉得挨過來 硬硬毋曉得送過去 喊 學打鼓 鼓槌擎啊起 硬硬毋曉擊落去 唉!想著實在還費氣 狂狂走又狂狂去 看著一個細阿妹 實在還中意 門佢愛嫁無 其姆正來个有意 問其姆聘金愛幾多 一千兩百二  就 佢訂落去 順續 佢討轉去 上眠床 愛人揇 下眠床 愛人飼 三餐食 三碗公个鹹薑虮 四碗公个鹹豆豉 食落去 鹹到痲痹又痲痹 別人問 討來做麼个? 討來搞生趣 搞 生趣」

三、客家走唱文學

傳仔、勸世歌,都屬於客家族人的走唱文學。客家庄的商業活動中,有一種推銷的方式,叫做「撮把戲」,也就叫「打拳頭、賣膏藥」,也就是促銷表演。這種表演有文的,也有武的。表演武藝,耍刀、槍、棍、棒的本領,或者打拳。變魔術,雜耍等功夫,也算是武的。另有演說故事,唱山歌,打採茶,相褒戲,算是文的。目的是把場面熱起來,聚集群眾,然後就是推銷商品。耍拳腳功夫,推銷膏藥,自然是適切的,賣其他的藥品或化妝品,就不一定適合,可能要用斯文的宣傳手段。和「說書」類似的「講傳仔」,也是「撮把戲」的手段之一。

客家傳仔的內容,大約不外三大類:第一種是取材歷史、地方掌故,類似歷史演義的「說書」者。第二類以是男女相戀、夫妻情長之類的感情故事。第三類則是戲謔人生,製造詼諧趣味效應,或自嘲嘲人、諷刺意味的人間眾生百態。不論是以說書人說故事的型態,或者勸世文的型態,包括乞丐歌在內,都是表演藝術。總體而言,這類以「跑江湖」形成的說唱藝術,因製作「腳本」留下來的民間文學,大部分都因為通俗、大眾化的需要,而失去作者,包括集體作者的個性和特性,大眾化的需要,而失去作者,包括集體作者的個性和特性,但整體而言,仍然呈現了「集體社會意識」,可以視為特定時期、客家社會、文化的表徵。尤其是演說歷史掌故時,在反覆說過許多和自己不相關的歷史、逸聞之後,回過頭來演說自己族人的歷史,演說客家人移民台灣的經過和艱辛,應是十分自然的「轉化」。記述客家先民族渡台開墾血淚辛酸史的<蕃薯哥歌>、<渡台悲歌> ,就是這種例子:

<渡台悲歌>

勸君切莫過台灣  台灣恰似鬼門關

千個人去無人轉  知生知死都是難

就是窖場也敢去  台灣所在滅人山

台灣本係福建省  一半漳州一半泉

一半廣東人居住  一半生番併熟番

生番山在山林內  專殺人頭帶入山

帶入山中食粟酒  食酒唱歌喜歡歡

熟番元係人一樣  理番吩咐管番官

百般道路微末處  講著賺銀食屎難

客頭說道台灣好  賺銀如水一般了

口似花娘嘴一樣  親朋不可信其言

到處騙感人來去  心中想賺帶客錢

千個客頭無好死  分屍碎骨絕代言

幾多人來所信言  隨時典屋賣公山

單身之人還做得  無個父母家眷連

涓定良時和吉日  出門離別淚連連

別卻門親併祖叔  丟把墳墓併江山

家中出門分別後  直到橫江就答船

船行直到朝州府  每日五百出頭錢

盤過小船一晝夜  直到拓林巷口邊

上了小船尋店歇  客頭就去講船錢

壹人船銀壹圓半  客頭就受銀四圓

家眷婦人重倍價  兩人名下賺三圓

各人現銀交過手  錢銀無交莫上船

恰似原差禁子樣  適時反面無情講

各人船銀交清楚  亦有對過在台灣

大船還在巷口據  又等好風望好天

也有等到二三月  賣男賣女真可憐

衣衫被帳都賣盡  等到開船又食完

也有乞食回頭轉  十分冤枉淚連連

也有不轉開船去  船中受苦正艱難

暈船嘔出青黃膽  睡在船中病一般

順風相送都容易  三日兩夜過台灣

下裡大船小船接  一人又要兩百錢

少欠船銀無上岸  家眷作當在船邊

走上嶺來就知慘  看見茅屋千百間

恰似唐山糞堰樣  乞食薌場一般般

尋間親戚停幾日  歇加三日不其然 

各人打算尋頭路  或是僱工做長年

可比唐山賣牛樣  任其挑選講銀錢

少壯之人銀十貳  一月算來銀一圓

四拾以外出頭歲  一千只堪五花邊

被舖蚊帳各人個  講著答床睡摸蘭

夜晚無鞋打赤腳  誰知出屋半朝難

自己無帳任蚊咬  自己無被任凍寒

做得己身衫褲換  又要做帳併被單

年頭算來年尾去  算來又欠頭家錢

若然愛走被作當  再做一年十貳圓

年三十日人祀祖  心中想起刀割般

上無親侍下無親  就在頭家過個年

初一嬲到初四止  除扣人工錢一千

搶人不過也如是  台灣一府盡皆然

人講台灣出來谷  痾膿滑血花娘言

講著食來目汁出  手扛飯碗氣沖天

一碗飯無百粒米  一共蕃薯大大圈

三餐蕃薯九隔一  飯碗猶如石窖山

台灣蕃薯食一月  多過唐山食一年

頭餐食了不肯捨  又想留來第二餐

火油炒菜喊享福  想食鹹魚等過年

總有臭餿脯鹹菜  每日三餐兩大盤

想愛出街食酒肉  出過後世轉唐山

雞啼起身做到暗  又無點心總三餐

想食泡茶 米仔  吞燥口涎遲疑

一年三百六十日  日日如是一般了

落霜落雪風颱雨  頭燒額痛沒推懶

拾分辛苦做不得  睡日眠床除百錢

各人輕些就要做  行路都還打腳偏

換衫自己雞咬洗  破爛穿空夜補連

自己上山擔柴賣  一日算來無百錢

大秤百斤錢一百  磧得肩頭皆又彎

併去併轉三舖路  轉到來時二三更

除踢三餐糧米食  長有只可好買煙

奈何又著同人做  又著同人做長年

唐山一年三度緊  台灣日日緊煎煎

睡到子時下四刻  未槌樁臼在壟間

三人樁臼三斗米  就喊食飯扛菜盤

蕃薯又燒難入口  樣般吞得下喉咽

食得快來怕燒死  食得後來難獵班

出門看路都不到  腳指踢出血連連

朝朝日日都如是  賣命賺人幾拾錢

客人之家還靠得  學老頭家正是難

一年到暗沒水洗  要尋浴堂就是難

牛成禽獸無異樣  若係人身都會

所担擔竿兩尺半  竹棍圓圓架在肩

又要大條又併硬  水牛洗軛一般般

天下耕田用腳踏  台灣耕田用手爬

已多耕田愛欠債  莫非後世報前冤

耕田只可如挪草  走盡江湖不識見

就比孝家接母舅  恰似烏龜上石灘

雙手用爬腳用箭  天光跪到人落山

面目一身泥鬼樣  閻王看見笑連連

一日跪到錢一百  跪到三日膝頭穿

半晝食了真點心  鍋爚蕃薯滿菜盤

一年田禾跪兩次  早冬跪孝盡皆然

真係台灣人好巧  何用唐山人何憐

皆因前生有罪過  今世天差來跪田

若用頭顱去擂草  一年割谷當三年

耕田頭家若不曉  水牛洗角一般般

試得幾年若是好  又要奇巧好相傳

台灣之人好辛苦  唐山牛隻好清閑

切呀切時天呀天  不該信人過台灣

一時聽信客頭話  走到東都鬼打顛

心中想起多辛苦  目汁流來在胸前

在家若係幹勤儉  豬牯都有假褲穿

在家若係幹檢點  何愁不富萬萬千

台灣不係人居住  可比番鴨大海邊

馬牛禽獸無禮儀  看起心頭怒沖天

不敬斯文無貴賤  阿旦和尚稱先生

農高轎夫併乞食  相逢俱問頭家言

讀書兒童轎夫樣  比我原鄉差了天

並無一點斯文氣  赤腳蓬頭拜聖賢

寒天頭布包耳孔  熱天手帕半腰纏

到此斯文都饑賤  看見心頭怒沖天

迎婚嫁娶去恭賀  未見一人有鞋穿

赤腳短衫連水褲  洗身手帕半腰纏

席筵無讓賓和客  搶食猶如餓鬼般

且郎轎夫廳堂坐  上頂人客坐壟間

不知貴賤馬牛樣  看起心頭似火煎

無論本族及外姓  一介禮包食兩餐

還有一起污穢事  心中怒恨不敢言

那有男人併婦女  相共水桶洗身焉

又要担水煮飯食  食了都會衰三年

新正叩起天神福  打粗奉神敬三官

這粗若然神敢食  亦非天上個神仙

燒香跪到膝頭穿  赤腳包頭拜神仙

土地伯公有應感  處處一有伯公壇

所見祀神紅龜粗  所見有妻烏龜般

大聲無敢罵妻子  隨其意下任交歡

拾個丈夫九個係  只有一個不其然

野夫入屋丈夫接  甜言好語侍茶煙

范丹婦人殺九夫  台灣婦人九夫全

出門三步跟隨等  結髮夫婦無幹賢

總愛有錢就親熱  聲聲句句阿哥前

台灣婦人有目水  看你長有幾多前

交得一年和半載  錢銀幹多也會完

幾多雞啼無半夜  辛苦如牛一般了

一介銅錢三點汗  一日賺人幾多錢

後生之時身子健  落身如牛做幾年

運數好時件件著  嫖亦不得已多錢

心中想愛後頭事  恐怕時衰運敗年

一到無錢就各樣  路上相逢目不看

行前去問都不應  皆因錢了斷情緣

開聲就罵契弟子  鈀頭欞衫差了天

疾病臨身就知死  愛請先生又無錢

睡在草中無人問  愛茶愛水鬼行前

病頭臨頭斷點氣  出心之人草蓆捲

當日出門想千萬  不知送命過台灣

台灣此是滅人窖  一百人來無人還

若然個個幹知想  台灣婦人變荒田

台灣收割真各樣  庄庄婦人鬧喧天

聽見田中谷桶響  打身就到田

手拿摹蘭木搗棍  開眉笑眼意歡歡

甜言細語稱司阜  摹蘭 子擺兩邊

手拿禾槌微微笑  恰似玉女降下凡

花言巧語來講笑  弄得零工喜歡歡

一手禾排打四下  就丟去妹摹蘭邊

放此台灣百物貴  惟有人頭不值錢

一日人工錢兩百  明知死路都敢行

抽藤做料當民壯  自己頭顱送入山

遇到生番銃一響  登時死在樹林邊

走前來到頭斬去  變無頭鬼落陰間

不論男人併婦女  每年千萬進入山

千誤萬差在當日  不該信人過台灣

李陵誤入單于國  心懷常念漢江山

我今至此也如此  墨髮及為白髮年

心中愛轉沒盤費  增加一年又一年

家中父母年已老  朝晚悲哭淚連連

每年來信火燒死  歸心如箭一般般

若然父母凍餓死  賺錢百萬也閑情

又係百般微末處  那見有人賺錢還

人想賺錢三五百  再加一年都還難

歸家說及台灣好  就係花娘婊子言

叮嚀叔侄併親戚  切莫信人過台灣

每有子弟愛來者  打死連棍丟外邊

一紙書音句句實  併無一句是虛言

這首<渡台悲歌>是黃榮洛在一九八六年八月初,首先發現的,原來的手抄本有破損,有錯字,經過整理才發表。但「渡台悲歌」不限於一種,還有其他的版本,但客家早期移民,受「客頭」欺騙,來到台灣之後,過著非人的生活的內容,則是大同小異。只是做為台灣客家先民移民的辛酸血淚奮鬥史頁,則沒有比這首<渡台悲歌>寫得更詳盡透澈的了。可見「渡台悲歌」有集體創作的民歌性質,不是個人創作,並且也是所謂的走唱文學,由行走江湖的藝人,不斷地傳唱之後,形成各種不同的版本,也逐漸形成台灣客家族人的民族史詩。這首民歌史詩,除了翔實描寫客家移民受到客頭不實花言巧語誘騙來台,流落台灣,受僱為長工的慘況,表達寫實主義文學的精神之外,同時展現了強烈而銳利的批判,雖然詩中說長山樣樣好過台灣之言,未必可信,很可能是怒極攻心的氣憤語,但台灣做為移民社會的缺失,的確難逃詩人法眼,詩中展現的批判寫實精神,正是台灣客家文學轉化的契機,<渡台悲歌>可以說是台灣客家人最早向台灣註冊的客家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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