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2月 27, 2017

人間詞話

王國維人間詞話: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辭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詩詞皆然,持此以衡古今之人間詞話作者,可無大誤矣。

●征服
凌空種下的巨彈,令大地
哀嚎成無法吞嚥的
嘴巴。以人肉做成的
盾牌,能抵擋多少
飛奔而來的血淚!

偉大的銅像,喜歡站在令人
仰望的位置,俯視著
無處逃難的人民
當他被推倒,剎那
只剩身首崩解的悲鳴

最後,戰事
在混沌中以血理解
在茫然中用淚頓悟


恆河沙無量世裡,彼此曾
扮演過什麼,彼此已
不記得。冥冥中再續
前緣或前前緣,在今世驚起
心海千波萬浪

愛恨情仇擠壓出的酸甜苦辣
無非是今世人生戲劇的
承轉啟合。在虛空中
我們依然能夠相知相惜
感覺,互相倚靠的臂膀和
攜手同行的暖意…




●老照片
1981年菲華耕園文藝社參訪羅門蓉子的燈屋
由陳煌.陳寧貴.張雪映.林文義.韓正皓等文友陪同


星期日, 2月 26, 2017

蓉子談羅門

●真誠無偽的異端
蓉子談羅門
臺北廣播電臺
“臺北波麗露”
為您感動播出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qnwZvPeMtYk&feature=youtu.be


星期六, 2月 25, 2017

重温一下胡适大师语录吧

重温一下胡适大师语录吧。



  1.一个肮脏的社会,如果人人都讲规则而不讲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会渐渐回归;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而去大谈道德,谈高尚,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人人大公无私,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成一个伪君子遍布的国家。



  2.少年人初次与冷酷的社会接触,容易感觉理想与事实相去太远,容易发生悲观和失望。多年怀抱的人生理想,改造的热诚,奋斗的勇气,到此时候,好像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渺小的个人在那强烈的社会炉火里,往往经不起长时期的烤炼就镕化了,一点高尚的理想不久就幻灭了。抱着改造社会的梦想而来,往往是弃甲曳兵而走,或者做了恶势力的俘虏。你在那俘虏牢狱里,回想那少年气壮时代的种种理想主义,好像都成了自误误人的迷梦!从此以后,你就甘心放弃理想人生的追求,甘心做现成社会的顺民了。 我们今日所受的苦痛和耻辱,都只是过去种种恶因种下的恶果。我们要收将来的善果,必须努力种现在的新因。一粒一粒的种,必有满仓满屋的收,这是我们今日应该有的信心。



  3.昨日种种,皆成今我,切莫思量,更莫哀,从今往后,怎么收获,怎么摘。



  4.世间最可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比打骂还难受



  5.简单说来,拜金主义只有三个信条:第一,要自己能挣饭吃。第二,不可抢别人的饭吃。第三,要能想出法子来,开出路来,叫别人有挣饭吃的机会。



  6.你们要争独立,不要争自由。没有独立,即便是自由,最终也会变成其他人的奴隶。



  7.你要看一个国家的文明,只需考察三件事:第一看他们怎样待小孩子;第二看他们怎样待女人;第三看他们怎样利用闲暇的时间。



  8.救出自己的唯一法子便是把你自己这块材料铸造成器。



  9.有人告诉你“牺牲你个人的自由去争取国家的自由”可是我要告诉你“为个人争自由就是为国家争自由,争取个人的人格就是为社会争人格。真正自由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建立起来的。”



  10.多谈些问题,少谈些主义。

羅門●真誠無偽的異端

    ●真誠無偽的異端
    從前蓉子不談羅門
    羅門去世一星期後…
    我們去探訪她
    從羅門的作品...
    門的聯想和
    隱形的椅子朗讀中
    蓉子說出了
    她心目中的羅門…

    蓉子談羅門
    本週日20170226
    中午1200-1300歡迎鎖定
    臺北廣播電臺
    “臺北波麗露”為您感動播出
    ●【門的聯想】
    花朵把春天的門推開
    炎陽把夏天的門推開
    落葉把秋天的門推開
    寒流把冬天的門推開
    鳥把天空的門推開
    泉水把山林的門推開
    河流把曠野的門推開
    大海把天地的門推開
    ●隱形的椅子
     
    落葉是被風坐去的那張椅子
    流水是被荒野坐去的那張椅子
    鳥與雲是放在天空裡
        很遠的那張椅子
    十字架與銅像是放在天空裡
              更遠的那張椅子
    較近的那張椅子
        是你的影子
          他的影子
          我的影子
          大家的影子

星期五, 2月 24, 2017

檔案資料

【詩賞】詩語言再進化   張靜
以「接受美學」的理論言,所謂不朽的詩篇,乃是由不同時代的讀者來閱讀,也能激盪出具時代性的解讀或歷久彌新的真理,近似「詩無達詁」,此之謂不朽!而一首詩的完成,更是由作者、文本和讀者三者相互交融而成,少了讀者的詩,只能算是半成品。法國文學批評家聖伯夫說:「最偉大的詩人並不是創作得最多的詩人,而是啟發得最多的詩人。」費爾巴哈談到音樂時說:「當音調抓住了你的時候,是什麼東西抓住了你呢?你在音調里聽到了什麼呢?難道聽到的不是你自己的聲音嗎?
新詩寫法百百種,若是以讀者眼光來談詩,假設這個讀者大致閱讀了古今中外常見的、有名的詩篇,也經常在網路瀏覽網路詩,加上平時聽歌、看電視、電影、書籍等植入腦海中的常用詩詞句,試問什麼樣的詩會讓他覺得新、覺得好?即使是抒情詩或哲理詩,也不會覺得是老調重談、拾人牙慧?
如何突破「慣性思維」,無論是在境上面的提升、文意的翻新、詞句的重組建構,以網路詩社團詩作觀察,似乎逐漸產生新派和舊派的區別(新舊與年齡關係不是必然),舊派詩語言上的創新較弱,而新派的詩語言專力於「陌生化」效果給予讀者意想不到的衝擊,就這點看,新派詩作會不會變成以後的主力?(頗受網路年輕讀者群的支持);而就詩義上來說,則是太陽底下無鮮事,無論是言情、哲理或議論,二者差別不大。
所謂「舊詞新意」或「舊意新詞」,約略講的就是一種詩語言的革新,但又不完全同於後現代拼貼、圖像詩的搞怪等等技法的創新,譬如以幫周杰倫寫詞聞名的方文山,他可以算是前者「舊詞新意」,例如《青花瓷》節錄: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妳
炊煙裊裊昇起 隔江千萬里
在瓶底書漢隸仿前朝的飄逸
就當我為遇見妳伏筆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妳
月色被打撈起 暈開了結局
如傳世的青花瓷自顧自美麗 妳眼帶笑意
簾外芭蕉惹驟雨門環惹銅綠
而我路過那江南小鎮惹了妳
在潑墨山水畫裡 妳從墨色深處被隱去
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翻新古典詩詞的意涵、擴大對古典詩詞的解釋,文白交融,使得流行歌曲也能展現精緻、婉曲的愛情,不同於一般情歌的坦露、直白,目前為止,似乎還看不到退燒現象,這是因為人天生對於美感文字的追求,還是對於古代文人風的一種渴慕?
詩人宋樂樂的詩作也有許多是這一類型,如:
《鷹猴子癩蛤蟆》
他說曾養過鷹
嚮往大草原騎馬打獵捉野兔
現在鷹老了,胖的像袋熊
飛不高也走不遠
天天窩在家中孵夢
他說曾養過猴子
希望像西遊記的齊天大聖
陪著有理想的唐僧做件大事
潑猴樹上亂跳亂爬摔斷腿
只能蹲在客廳亂翻羅摩衍納
他們問,那你養過什麼
我養癩蛤蟆
他們從椅上彈起驚聲尖叫
現在呢,現在還養嗎
有啊,我從口袋中掏出肥大的癩蛤蟆
為什麼不養條蛇養條變色龍麝香豬
好端端的養癩蛤蟆
不覺得噁心嗎
不會啊,癩蛤蟆是醜而且上不了檯面
但是牠心中有天鵝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本是妄想、 肖想之意,在此詩作中,卻在最後一句翻轉成癩蛤蟆心中也有理想,徹底顛覆一般人的原有想法,也使得原本讀來像廢話詩的詩敗部復活。
「舊意新詞」,則是盡其可能的顛覆、翻轉、扭曲、重新排列組合詞語或結合當下流行語等方式,企圖打破刻板印象,刷新讀者對於詞義的認知,如鯨向海近來在臉書上書寫的心情短語或短詩:
一、
見過面之後,雨季就這樣斷斷續續
我們還聯絡著
變成了靜物
二、
無法言喻/也沒關係/那些忍不住/沁出的汗水/流下來的淚/漸漸會被驗出來的
三、
看似溫馴
仍不時反光的青春年少哪
遙遠的那裡曾有
烈焰焚燒之後
全然斷訊
永遠被掩埋的某種信念
也是我的一部分
四、
有那樣一分鐘
此世界的風景
只有你按了讚,只有我說了算
讓我們享受,這寧靜的片刻:
明明很胖卻靜靜瘦著
這樣老依然那麼年輕
自拍,需要對自己
同情地赦免——
因為下一瞬間,所有的人
就要湧進來了
一、/靜物/
一般人對靜物的理解是:1.不會動、不會說、不會笑,沒有情感思想物品,2.曾經使用過後來閒置、棄置的物件,3.不是垃圾卻比垃圾還多餘的種種,4.知道卻遺忘的東西。但是詩人將之套用到情人間的情感氛圍,既擴展了讀者的舊有認知,也給予讀者新鮮感。
二、/漸漸會被驗出來的/
如果將汗水和眼淚放到儀器中檢驗,二者最主要的成分都是水,一些些氯化鈉和蛋白質,但是詩人希望被驗出來的是什麼呢?辛酸、苦楚、付出的努力、真摯的情感,還是受傷的心,跟通感移轉的寫法有些相似,卻是活生生、新出爐的用語。
三、/反光/
/反光/是使光線產生反射,與/溫馴/相對,那些屬於曾經慘綠的、叛逆的、純情的、無畏的... ...青春年少,還有什麼是成年後的今時還無法被馴服的呢?
四、/明明很胖卻靜靜瘦著/
悖論的技巧很多人都知曉,但是要如何用得好呢?這裡的胖與瘦也顛覆了原有的詞義,從心靈面來作解,看似直白的口語,其實是詩人精心設計的詩語言。
鯨向海有篇談詩的文章:「我經常幻想世界的意義、時代的精華,就在日常口語之間。這是為何我特別迷戀口語,我想把屬於這個時代的口語寫到詩裡去,或許將來可以藉此讓人還原這個時代的一些精華感。」r數千年來的漢字文化已經出現過幾波文學高峰,還能再造新詞嗎?還是重作新解。
詩人這些心情短語或詩,意思很少不明確,不一定有完整的架構,敘述未完全,似呢喃軟語,意象若隱若現、可有可無,卻因為詩語言上的另闢蹊徑,使得讀者對其詩句的表現方式有期待,如吸鴉片上癮。
「舊意新詞」,也舉兩首宋樂樂的詩:
《水仙帖》節錄
春寒的早晨
妳的體香咬住我
那痛
讓我摘下矜持
《紅男綠女》
風來聒噪
不敢紅又不願綠的葉子
像個小丑
抹上雜亂的顏色遮住焦躁
春來懊惱
哈死綠又彆扭的小草
像個膽小鬼
害怕萬綠叢中冒出一點紅
/春寒的早晨/妳的體香咬住我/那痛/讓我摘下矜持/
水仙的香味馥郁,以/體香/擬人化形容之,/那痛/有如性暗示,詩題《水仙帖》若是指希臘神話的納西賽斯,則有同志詩的意味。
第二首對秋葉(一葉知秋)和春草(春風吹不盡)的極盡嘲諷之能事,隱喻男女眾生相,確實是讓人耳目一新的好詩。
「接受美學」理論創始人姚斯:「藝術的接受不是被動的消費,而是顯示贊同與拒絕的審美活動。」所以新詩該如何寫?除了詩人在本質上(精神、內涵)不斷的自我提升,尋求在抽象意義上(意境、抒情、人文哲思)更為觸動多數人心靈的一個共同的東西,在詩語言和表現形式上也必須更用心去探索創新,對於同樣的日常生活語言和常見句型、修辭如何翻新、扭曲、再造新意,類似「陌生化」的運用,並與時代脈動結合,寫出當下活生生的詩行,這是一種硬碰硬的詩句鍛鍊。

四年前羅門到台南香雨書院時的留影

這非科學實況
而是
詩人的詩想連結了天地
浩瀚無際
不是哪種僵化的詩的宣言
或是哪種枯燥的詩的學說主義
所能侷限

●四年前羅門到台南香雨書院時的留影


六堆

六堆學文化藝術基金會 成立

—另一個六堆學研究交流平台的誕生



六堆學文化藝術基金會的宗旨與方針,未來將經由學術研究與產業合作兩個領域,建立新世紀的六堆論述與實踐方案,這一點從基金會董監事之組成即可見基調。董監事除歷史學、文學、農業學、語言學、社會人類學等學術界人士外,更有農民運動、教育文化、文創產業、農業經營等社區領袖的加入,兼顧理論與實務。而董監事會另一大特色即為不論實務或理論面向,皆主張提供新一代六堆研究青年參會與的積極性,此更回應了基金會創會主張創造青年人平台的初衷。



財團法人六堆學文化藝術基金會

(屏東縣竹田鄉履豐村豐明路1-5 號 08-7710621)六堆詩人漫步路徑 處處詩意





 屏縣佳冬鄉六根村的六堆詩人漫步路徑,處處有詩意。(記者毛麗貞攝)  記者毛麗貞/屏東報導

 屏東縣政府客家事務處於佳冬鄉六根村打造第一條六堆詩人漫步路徑,由藝術家創作壁畫,並將客家詩人的詩,置入於聚落房舍門窗及牆面,豐富的藝術與視覺情境,歡迎大家來感受「詩情畫意」。

 佳冬原屬客家六堆中的左堆,與美濃的右堆皆是文風頗盛之地,「美濃出博士,佳冬出醫生」是台灣社會對這左右二堆客庄的印象。佳冬庄以蕭家古厝為中心,周邊計有步月樓、楊氏宗祠、西柵門、北柵門、聖蹟亭、啟南老街、三山國王廟、六根村榕樹伯公、張宅、羅氏古厝及曾氏古厝等,形成一客庄歷史建築環帶。

 透過壁畫的創作與客家詩句的置入,強化聚落特色空間元素的連結性,同時以聚落博物館的概念,打造第一條六堆詩人漫步路徑。客務處長曾美玲說,該計畫主要呈現佳冬特有的客庄聚落紋理,透過自力打造方式,導入居民參與及生活空間之質感提升。

 曾美玲表示,該案結合「新台灣壁畫隊」及基於在地概念,除李俊賢、李俊陽二發起人外,概以屏東米倉藝術家參與計畫,邀請專研客家詩學的鍾榮富及鍾屏蘭兩教授,針對聚落場域情境嚴選出包括利玉芳、林生祥、林清泉、曾貴海、陳寧貴、鍾鐵民、鍾理和等人十一首詩,透過藝術創作設置於既有聚落房舍門窗及牆面,豐富整體客庄聚落的表情與視覺。

探尋詩人羅門的詩想境界20170224

探尋詩人羅門的詩想境界

1. 出神入化的詩想境界

羅門1928--2017從事現代詩的創作逾一甲子,用目前的時間點來回顧羅門一路走來的創作之路,不但深具意義,更可破除某些詩評家對羅門作品的誤解與迷信。我與羅門深度交往了二十多年,一方面對他的作品相當熟悉,一方面也進入他的平常生活中,羅門一看見我就大江大海的談詩,不斷地要給我詩想上的震撼,蓉子則向我微笑問好後煮水泡茶,給我比詩更真切的溫暖。羅門與蓉子的這種行事風格,就自然表現在他們的作品上,因此有人說,詩人超現實不食人間煙火,其實還是難以脫離現實的這個基點的。

二十年來我進出羅門的燈屋無數次,其實羅門的燈屋並非一成不變,讓我看見羅門心境的變化。如果只進去燈屋一次,就用那一次作為評論點,就只能評論出部份的燈屋意涵。我們知道,燈屋是羅門第三自然螺旋架構塑造出來的純淨無瑕詩國,但對蓉子來說,燈屋是個溫暖舒適的住家,可能比較偏向實用性;羅門與蓉子共同生活在同一個空間,自然要取得協調,就像後現代補現代思維的不足,羅門曾大量書寫詩句裱起來堆滿燈屋,編輯的稿件散落各處,燈屋成了變形的第三自然螺旋架構,頗有後第三自然況味。

我七十年代進入台灣詩壇,接觸到的是當時晦澀難解如有字天書般的現代詩,它們的特色是,詩的意象太過於繁複,語言超乎想像的緊張,像羅門的「第九日的底流」、洛夫的「石室之死亡」---等等。我曾拜讀過區仲桃教授一篇論文,他從十八世紀的啟蒙運動,談到十九世紀現代主義,再談到台灣50年代這個時期像是被放逐來台的外省籍詩人,說他們離古代中國很遠,真實的世界又破碎不堪,剩下來的只有主觀世界最為確定,因而轉向內在世界跟外在的世界保持距離。----由此角度切入,的確有畫龍點睛的觀察力。讓我們對那令人又喜愛又困惑現代詩多一份理解。這種詩風影響了當時台灣年輕詩人,如今他們已是五十多歲的台灣中堅詩人,他們的作品裡不時可見模仿的斑斑斧痕。

然而晦澀難解如夢囈的詩風後來也遭到反撥,有詩人出面大聲疾呼詩創作的明朗化,八十年代後期的台灣現代詩,可以明顯的感受到台灣詩人在詩創作上對意象和語言做了相當程度的放鬆,對外在的世界也有了更多的著墨,讀羅門與洛夫的詩可以讀到這種轉變。﹝到九十年代後期,台灣閩客語詩創作開始浮現,如今頗有與華語詩創作分庭抗禮之勢﹞

事實上晦澀或明朗都不會影響詩人創作出好詩,例如羅門1983年創作的「傘」--

他靠著公寓的窗口
看雨中的傘
走成一個個
孤獨的世界
想起一大群人
每天從人潮滾滾的
公車與地下道
裹住自己躲回家
把門關上

忽然間
公寓裡所有的住屋
全都往雨裡跑
直喊自己
也是傘

他愕然站住
把自己緊緊握成傘把
而只有天空是傘
雨在傘裡落
傘外無雨

本詩幾近白描,與六、七十代晦澀詩大異其趣,詩中關切現實中的人與生存爭鬥的景況。若批評羅門長期逃避現實,本詩就是反駁的證據,雖然本詩也運用了超現實的手法--公寓裡所有的住屋/全都往雨裡跑--只有天空是傘/雨在傘裡落/傘外無雨這奇思異想的矛盾語法深化了詩的質感,猶如傳統禪詩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帶給人更深沉的詩想境界。

再對照羅門1972年創作的「窗」----

猛力一推 雙手如流
總是千山萬水
總是回不來的眼睛

遙望裡
你被望成千翼之鳥
棄天空而去 你已不在翅膀上
聆聽裡 你被聽成千孔之笛
音道深如望向往昔的凝目

猛力一推 竟被反鎖在走不出去
的透明裡

本詩正是台灣七十年代流行的晦澀詩,詩往內心深處寫,不易解讀,讀者只好各自解讀。在「台灣現代文選」中﹝三民書局出版﹞有知名詩人這麼賞析--千山萬水總是回不來的眼睛--為暗喻回鄉路遙,有家歸不得的苦楚。如此的解讀並未獲得羅門的認同,羅門在窗的解碼一文中解說--詩中推開的窗,非建築物的窗,而是,自我生命的窗,大自然宇宙時空的窗,天國的窗,與所有的窗之外的窗。--如此詩想境界高不可攀,真教人望窗興嘆!另還有區仲桃教授這個評論羅門為什麼要把窗推開呢?因為開窗意味著燈屋的想像都一一被破壞。不知羅門要如何回應這個解讀?

然而,撇開各種意識形態的解讀,就詩論詩,「窗」絕對是一首好詩,很可能會在現代詩史上一直流傳下去。

「窗」一開頭寫道--猛力一推 雙手如流那種要推開窗的渴望和急切用「雙手如流」來表現是得麼的傳神啊,那個「流」字用得多高妙,讓人感受到羅門詩想的卓絕。

接著寫道--「總是千山萬水 總是回不來的眼睛」--一眼望出去,不看見千山萬水,眼睛是不願意回來的,顯示心靈遭受過久的桎梏,已到了不自由毋寧死的地步。

鏡頭輕輕一轉--「遙望裡/你被望成千翼之鳥/棄天空而去 你已不在翅膀上」,羅門常說,人要走出身體,鳥要飛出翅膀,才可能找到真正的自由,這段詩句正是羅門這種理念的出處。一般的鳥只有雙翼,千翼之鳥是什麼鳥呢,大概只有莊子逍遙遊裡的那隻大鵬鳥,牠一打開翅膀有好幾千里長,堪與比擬;而羅門更夢幻更理想的鳥,是不用翅膀飛的---棄天空而去 你已不在翅膀上---整個宇宙,羅門精心塑造的第三自然,才是羅門心目中的大鳥。

詩接著從遙望帶領讀者轉入聽覺----「聆聽裡 你被聽成千孔之笛/音道深如望向往昔的凝目」---千孔之笛就像千翼之鳥,無邊無際浩瀚,只存在超現實的心靈世界裡,此千孔之笛指的可能是我們光怪陸離的回憶情境,此刻詩人的眼睛往前走,思緒卻莫名其妙的往後走,走回羅門說的第一自然---原始的大自然,我們的原鄉。

此刻羅門第三自然與第一自然,產生了千翼之鳥﹝遙望﹞與千孔之笛﹝回歸﹞的強烈拉扯、矛盾、衝突!最後才會有--「猛力一推 竟被反鎖在走不出去 / 的透明裡」的感嘆!「透明」暗示隱喻的是什麼?要如何解讀?想像一下,我們隔著一層玻璃望向裡面喜愛的標的,看得見卻接觸不到的感覺,就是那種感覺,前不見第三自然,後不見第一自然,頓時,陷入巨大空茫之愕,人生的悲劇、無奈呼之欲出!

將羅門1983年創作的「傘」與1972年創作的「窗」特別提出討論,可看出羅門不但擅長創作晦澀抽象超現實的詩,也能寫出明朗深邃剖析現實的好詩。一般詩評家可能將羅門看作被燈屋所囿的現代詩人,認為羅門只關切他理想中的第三自然螺旋架構,事實上羅門的詩眼,能透視人性,當然能透視現實,他因為對現實生活的傑出安排,才能讓他專心優游於現代詩的創作,這也是他燈屋之外,另類而隱形的裝置藝術,在羅門創作生涯的背後扮演了極重要的角色。

從八十年代之後,台灣詩壇開始從抽象超現實的詩風,走向明朗關切現實。羅門也寫了很多的入世作品,如為台灣大地震而寫的「921號悲愴奏鳴曲」、「詩人作家對號入座」、「全人類都在流浪」、「卡拉ok」、「搖頭丸」、「傾斜的二十一世紀」、「麥當勞午餐時間」、例如「全人類都在流浪」--

  人在火車裡走
  火車在地球裡走
  地球在太空裡走
  太空在茫茫裡走
  誰都下不了車
  印在名片上的地址
   全是錯的

這是一首充滿幽默諷刺的詩,形式是小品,內涵卻很浩大,讀來令人莞爾又心酸。

羅門還有許多未被注意到的寫實小品詩,讀這些詩更能看見真正的詩人羅門。羅門也多次強調,他的詩眼是從看見現實的「麵條」、「金條」,透視到更高遠無限,永遠橫跨天地的「線條」 。

的確,詩人羅門透過戰爭、都市、燈屋、大自然等主題,他使用了一甲子歲月,以出神入化的超凡創作才情,為我們留下了極珍貴的高質量的詩想境界!

2 . 顫慄性的美感詩想境界

遠在1960年,羅門就寫出了震驚台灣詩壇的巨作「第九日的底流」-- 羅門說:不安似海的悲多芬伴第九交響樂長眠地下,我在地上張目活著,除了這種顫慄性的美,還有什麼能到永恆那裡去。--內容呈現豐盛驚異,文字運轉出神入化,距今半百歲月來回顧,依然讀之彌高。洛夫曾說他的「石室之死亡」大作完成之際,洛夫宏偉的現代詩殿堂便同時建構完成;我認為,羅門「第九日的底流」大作完成之際,羅門宏偉的現代詩殿堂也同時建構完成了。

你步返 踩動唱盤裡不死的年輪
我便跟隨你成為迴旋的春日
        在那一林一林的泉聲中
----

我便在你聲音的感光片上
成為那種可見的回響

羅門在--鑽石針劃出螺旋塔,所有的建築物都自目中離去,螺旋塔升成天空的支柱--的無邊地靜進去的顫動裡,奧妙的展示出一幕又一幕心靈永恆之旅----

在永恆之旅的出發站,當然要先卸下束縛臭皮囊的名韁利索,如托斯卡尼的指揮棒砍去紊亂,如身體湧進禮拜日去換上一件淨衣,讓安息日是軟軟的海棉墊,繡滿月桂花, 將不快的煩躁似血釘取出, 痛苦便在你纏繞的繃帶下靜息----

接著就要出發了--簾幕垂下睫毛垂下, 無際無涯竟是一可觸及的溫婉之體 ,那種神秘常似光線首次穿過盲睛---

在「第九日的底流」這扇窗口快速流轉景色中,我們看見自我本質 -- 穿過歷史的古堡與玄學的天橋,人是一隻迷失於荒林中的瘦鳥,人是被釘在時間之書裡的死蝴蝶,禁黑暗的激流與整冬的蒼白於體內---

永恆之旅沒有終點,只有這種過程--驚喜得如水鳥用翅尖採摘滿海浪花,滿足得如穀物金黃了入秋的莊園,當音樂的流星雨放下閃目的珠簾,世界便裸於此,死心於此--

突然,一陣刀尖也達不到的劇痛襲來,這時羅門於一九六九年又完成了另一巨作「死亡之塔」,使得羅門宏偉的現代詩殿堂更加輝煌!其輻射之強範圍之廣,在台灣現代詩史上是極壯觀的里程碑。

本詩追問的,就是這人類最原始最終極的問題--

必朽﹝死亡﹞與不朽﹝永恆﹞是相對的,也是相連接的。必朽是實,不朽是虛,虛實相生,如環之無端,這就形成我們所熟知的輪迴,自從古埃及人發明了靈魂不滅,千年後流傳到印度,再打造出靈魂輪迴觀,那是一條永恆之路,它安慰了人類的生之焦慮 ,解除了死之恐懼,有人深信不疑,但也有人不信,而且這股思維在現代社會到處流竄,從前的人努力解構必朽,後現代的人開始解構不朽, 然而當永恆越來越模糊,虛無不斷詭譎浮現,其中所帶來的,生之自我實現的渴望,與死之灰飛湮滅的結束,這角力所產的焦慮正舖天蓋地而來。-- 時間因嘶喊而破碎,空間因嘶喊而破裂,你的線條便一根根穿過傷口,在灰白色的宇宙病房裡---

一開始我們從「死亡之塔」窗口駭然看見--「當落日將黑幕拉滿 / 帆影全死在海裏 / 你的手便像斷漿 / 沉入眼睛盯不住的急流裏」--來到人生的終點,就像那隻跌碎的錶,被時間永遠的解雇了嗎?

「第九日的底流」說:人是被釘在時間之書裡的死蝴蝶,禁黑暗的激流與整冬的蒼白於體內 --- 有形的蝴蝶走了,蝴蝶或許還能留下無形的美麗,這是可能的再生存在方式嗎?美麗對蝴蝶本身已不再存在,卻存在想念牠的活者中。想來真是弔詭,不朽者並不繼續活在不朽者本身,只存活在還活著的人身上,這對不朽者本身,到底是朽還是不朽?

打榖場將成熟的殼物打盡
死亡是那架不磨也發亮的收割機
誰也不知自己屬於哪一季
而天國只是一隻無港可靠的船
當船纜解開 岸是不能跟著去的
一棵樹倒在最後的斧聲裡
樹便在建築裡流亡到死

繼續追問,這到底是朽還是不朽?里爾克說死亡是生命的成熟,羅門說生命最大的迴響,是碰上死亡才響的。一棵樹不見了,成了一棟建築物的一部分,這能說樹便在建築裡流亡到死嗎?一九六九年時的羅門,他面對死亡之窗猛力一推,雙手如流,流往何方?為何太陽無論從哪一邊來,總有一邊臉流在光中,一邊臉凍成冰河?日日夜夜,人間演繹著生死相會交接的戲碼,情節虛虛實實,人們疲於自慰。的確,人是一路奔流而去的大河,一去不返,就如羅門說的,人是注定帶著各種酒瓶流浪了,醉不回那醉過的醉,當棺木鐵鎚與長釘擠入一個淒然的聲響,我們曾以掌聲擊亮的那一排勳章,還亮不亮?十字架與銅像是放在天空裡更遠的那張椅子,我們彷彿看見了,我們坐得上去嗎?即使坐上去又還剰多少意義?

3. 悲天憫人的詩想境界

活著,就意味要打一場悲壯而慘烈的人生之戰,生理上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心理上的,喜怒憂思悲恐驚,天羅地網撒下來,人們逃無可逃,猶如薛西弗斯推動巨石上山,吳剛砍伐桂樹,總是週而復始延綿不絕,生之苦難。更要命的,一群群人甚至在心中,暗藏著秘密的意識形態,絕不與人妥協分享,與他不同者,淪為非我族類,爾虞我詐,互相偵測試探清勦凌遲。因此當羅門寫出怵目驚心的人間生存情境,令人不忍卒讀,但又不得不注視----

戰爭坐在此哭誰
它的笑聲 曾使七萬個靈魂陷落在比睡眠還深的地帶

太陽已冷 星月已冷 太平洋的浪被炮火煮開也都冷了
你們的名字運回故鄉 比入冬的海水還冷

血已把偉大的紀念沖洗了出來
戰爭都哭了 偉大它為什麼不笑

你們是那裡也不去了
太平洋陰森的海底是沒有門的

以上是羅門名詩「麥堅利堡」中詩句,是他用最悲憫的胸懷,以血淚圖繪在人間的大壁畫。而他重要作品「板門店三十八度線」則是深刻在人類心版上的血痕 -- 會議桌上的那條線 ,不是小孩跳過來跳過去的那根繩子, 是堵住傷口的一把刀 ,拔掉血往外面流,不拔掉血在裡面流 -- 逼使他不禁要說出:超過偉大的是人類對偉大已感到茫然!

的確,人類用幻想爬上偉大的山頂,伸開雙手如翼翅,然後縱身往下一跳,便以為能夠從此凌空飛去。--人類就是這麼聰明,用此魔幻思想對抗有限人生,創造出人間無限的人生意義,以及到處橫行的英雄。人們在意義與英雄的追逐中,苦苦度過一生而不自知,還以為度過了豐饒的一生哩 。羅門不是也曾說過----那不可抗拒的「時間」與「空間」是一開始便站在「搖籃」的旁邊,將所有的人一直綁架到「殯儀館」,而大家好像沒有發現,同時這件歷代來最大的綁架案,也都從未破過案!

羅門並在「生存!這兩個字」一詩中說:都市是一張吸墨最快的棉紙,寫來寫去一直是生存兩個字。其實有史一來,人都掉在生存逆流中,力爭上游,可能鯉魚躍龍門,也可能像鮭魚,最後排出精卵,完成上天指令將基因傳遞後而亡,誰還管你偉不偉大啊?---只為寫生存這兩個字,在時鐘的硯盤裡,幾乎把心血滴盡,如此而已!

羅門更為活在都市底層的拾荒者描繪 --

為嗅到亮處的一小片藍空
他的鼻孔是兩條地下排水道
在那種地方,還有那一種分析學
較他的手更能分析他的明天

背起拉屎的城
背起開花的墳地
他在沒有天空的荒野上
走出另一些雲彩來
在死的鐘面上
呼醒另一部分歲月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每個人不管你活在社會哪個層級,都會有個佈滿荊棘似的底層意識,來自我折磨。美好的明天,總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誘惑,在遙遠的地方,正等待著你帶血汗淚水來交換。

來到都市,我們就回不去了。這就是為什麼玻璃大廈開著一排排亮麗的鄉愁。

人類因游牧族群與農業社會族群,而發展出大異其趣的文化背景,然而如今,都被現代都市收納,成為繁複眾多的都市族群但卻是一盤散沙孤獨寂寞的都市人。年輕世代已搖身一變成虛擬都市族群, 在網路的噗浪﹝plruk﹞推特﹝twitter﹞臉書﹝facebook﹞互相取暖。羅門在一九六一年的「都市之死」詩中便預示--

在攪亂的水池邊注視
搖晃的影子是抓不住天空的雲
急著將鏡擊碎 也取不出對象
都市 在你左右不定的擺動裡
      所有的拉環都是斷的
      所有的手都垂成風中的斷枝
有一種聲音總是在破玻璃的裂縫裡逃亡
人們慌忙用影子播種 在天花板上收回自己

的確,虛擬都市族群用影子播種,興致盎然在虛擬土地種菜,收成是荒謬虛擬的歡心。以虛補實之不足,似乎已成為網路時代的慣性。這顯示人際關係在實質上的缺憾,人們搭乘在都市這艘龐大豪華的世紀之船,裡面有很多很多的人,可是似乎找不到什麼實體朋友。而且現代科技正以精準立竿見影的優勢,步步進逼須要慢工才能出細活的人類文化,文化原是人類心靈之家,然而人們經常忘了回家,而妄想居住在豪華別墅,那就是功利思想。 

人啊人,人的未來要往何處去?

羅門各類型的巨作,都嚴密精采的剖析出該題材理肌,然而他最關切的核心還是「人」。

拾荒者外,我們再看看「麥當勞午餐時間」的那一個老人 -- 坐在角落 ,穿著不太合身的成衣西裝 ,吃完不大合胃的漢堡 ,怎麼想也想不到 ,漢朝的城堡哪裡去了 ,玻璃大廈該不是那片發光的水田 ,枯坐成一棵室內裝潢的老松,不說話還好 ,一自言自語,必又是同震耳的炮聲在說話了。-- 還有那個「賣花盆的老人」,仍在街口望著老家的花與土。-- 在時空記憶脫序的接縫處,人是否成了心靈的「流浪人」-- 把酒喝成故鄉的月色,空酒瓶望成一座荒島,他帶著隨身帶的那條動物,朝自己的鞋聲走去,一顆星也在很遠很遠裡,帶著天空在走。

羅門持續以超常的銳利靈視,不斷追蹤人在哪裡---

在價值叫賣的年代
在中心沒有心的年代
在靈魂不靈
肉體最靈的的年代

他看見了人的難堪現況,這是多麼沉痛的控訴與提醒!他更如此重重的一擊,讓人醍醐灌頂!-- 在鄉愿勢利、價值失控,沒有是非與道德的後現代生存環境中,人是孤寂的!而較人更寂寞的是真理!較真理更寂寞的,是看著真理日漸寂寞的詩人。

在詩人日漸沒落的年代,羅門仍非常看重詩人的能量,仍認為詩人是一股能夠將向下墬落的年代,向上提升的偉大力量。他說,真正的詩人可將人類帶進大自然的生命結構,重新溫習風與鳥的自由。

為了創造人類更優質的生存空間,詩人羅門的確指出了它的方向,如他詩中的「鳥飛出翅膀,人走出身體」便是極概括的隱喻。當人身陷都市物質文明之際,「人變成沒有窗的屋子,看不出去,聽不進來」,不時陷入-- 禮拜日,人們經過六天逃亡回來,心靈之屋,經牧師打掃過後,次日,又去聞女人肌膚上的玫瑰香,去看銀行窗口蹲著七個太陽。因此只有向大自然的曠野逃去,才不會讓人體成了封閉的體積,而是透明的建築。

終於,「直到那朵溫柔的雲,被天空揉了又揉,揉出了水聲,你才在那陣衝擊中,認識到自己的身體」,於是,羅門以先知的詩眼創作出「觀海」 ---

飲盡一條條江河
你醉成滿天風浪
浪是花瓣 大地能不繽紛
浪是翅膀 天空能不飛翔
-------
攀登到光的峰頂
將自己高舉成次日的黎明
讓所有的門窗都開向你
果都甜美向你 風景都看向你
無論你坐成山 或躺成原野 走動成江河
無論你是醒是睡
只要那朵雲浮過來
你便飄得比永恆還要遠 -----

本詩偉大的氣勢,讓讀者的心靈,隨著大地繽紛起來,最後化成那朵雲與天空飛翔而去,飛向羅門常說的----天地線是宇宙最後的一根弦-----絕對純淨的詩想境界---那就是羅門第三自然螺旋架構的極致,那就是羅門要定居的詩國。

1721,客家六堆家園

1721,家園
清康熙六十年(西元1721年)
芒刺般的消息
如悲鳴著的飛箭
穿越溫暖寧靜的南方大地
急速而銳利直直射入
客家庄人們心頭
連肝膽都要暗暗泌出血來----

滿天飛舞的傳說---
敵軍的部隊
像是一大片烏雲
正黑天暗地飄向下淡水河

客家庄的土地
開始不安顫慄
似乎,連鳥雀都震驚得
忘了歌唱,似乎
姹紫嫣紅的花們
也忘了開花
黃昏一降臨
天,怎麼黑得比平常還快
三更的
夜,怎麼特別異樣的深
寒意打從煢煢油燈
濕淋淋鬼魘地入侵骨髓
之後,直接往上
強硬衝開腦門
眼前一幕幕心酸往事
立即撲天蓋地而來----

客家族群從彼岸
賭上風中之燭般的命運
千驚萬恐渡過
會食人的黑水溝到台灣
自從台南安平上陸後
雖然頭頂著天
腳站立在台灣大地
却一直找不到生根的地方

祇好千辛萬苦南下
來到屛東竹田濫濫庄開基
那是一陣大雨過後
土地便化作一片泥濘
泥濘上閃爍著像是鹹鹹的
淚光

如今粗暴足履將來踩平了我們的家園
盲目刀矢砍斷我們的命脈
腥風吹滅了我們的香火
此刻,風中彷彿吹起
讓人驚魂落魄的不祥鴉鳴
看著禾埕邊
孩子們乘坐的鞦韆
入夜後聽不見歡笑聲
空蕩蕩
在風中怯怯搖晃著
不安心事

最終勢必以淚水
止住墾荒之渴
手足在夢裡
也辛勤的工作著
不斷搧熱悲涼情緒
如金石般的信念
鏗蹡有聲向內心深處挖掘扎根
植下離鄉後的尊嚴
以銅皮鐵骨圍籬
用血汗和著泥漿,建立起
家園


家園

黑盒子

如是我聞:『在美國,諾貝爾獎獲得者或者美國科學院院士參加學術活動,沒有任何的學術特權,他們會和年輕學者平等對話;大學和科研機構聘用教師和研究人員時,主要看其本人的教育和學術能力,而不是其曾經獲得的顯赫身份。院士在美國學術界就是一個榮譽,沒有任何與這一頭銜掛鉤的特殊利益。這是美國科學研究保持創新活力的重要原因。』的確,網路的去中心化特性,所平行運作湧現的就是這種創新活力,未來詩社群將主導新詩的演化。

●黑盒子
藏匿在我身上最神秘的黑盒子
猶如撒旦般自私殘忍的基因碼
竟然被充滿野心的新上帝打開
據說沿著基因碼我將找到
千百年前的自己

日前與我在路上唇舌殊死戰的敵人
竟是我不曾認識的親近兄弟
此後我變成大公無私的透明人
我感覺千萬雙冰涼的眼睛
在夢中詭譎不祥的窺視著我

我的基因碼會遭到剽竊
成為別人的籌碼嗎
我對未來的憧憬可能被竄改

而度過不甜也不辣的人生嗎

星期四, 2月 23, 2017

蓉子談羅門 真誠無偽的異端 臺北廣播電臺“臺北波麗露”為您感動播出

本週日20170226

中午1200-1300歡迎鎖定

臺北廣播電臺“臺北波麗露”為您感動播出

這個星期凌晨的一聲響雷,清楚地告訴我們:春天不論是早到或是遲到,春雷一旦響起,那就是正式跟大家宣告:春天已經降臨人間了。

春來了,花開了,是喜事,可是季節交替中的乍暖還寒,卻是教人最難消受,這也相對應照了人生當中的生老病死,一如四季裡的春夏秋冬…

猶記年前還與詩人陳寧貴與陳煌,前往北投山上拜望詩壇前輩羅門與蓉子,回程,還與陳寧貴感嘆:此時與老人的相會,是見一回減少一回呢~那知1月18號早上六點鐘,就傳來羅門逝去的消息……

詩人羅門與蓉子,是當今詩壇有名的神仙眷侶,有「台灣詩壇白朗寧」的美譽,他們曾經在第一屆世界詩人大會上同時獲得「大會傑出文學伉儷獎」,得到菲律賓總統的大綬勳章。詩人羅門與蓉子夫婦,呵護經營他們的詩壇家園六十多年的歲月裡,分別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章,本週日0226在臺北電臺的“臺北波麗露”節目,將播出羅門特輯:其中有難得的蓉子追憶羅門……(根據詩人陳寧貴的說法:蓉子從未在公開場域談羅門),蓉子與陳寧貴分享羅門的經典詩作,更可貴的是羅門留下了最後的朗誦詩作:窗,以及在殘年尤對生命的熱愛:我們每天、我們整個生命,在時空的座標哩,每動一步,就感覺到那個阻力,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你為甚麼要活到下一秒鐘,因為下一秒鐘,你會有更好的發現,有更好的成果要你去完成…

生命的所有美好與豐盛,是因為我們一面發現也一面創造…


本週日中午1200-1300歡迎鎖定臺北廣播電臺“臺北波麗露”為您感動播出

星期三, 2月 22, 2017

懷舊者之歌

隱地:
就算未來十年(老天還肯仁慈的給我頭腦清醒又健康的十年嗎?)能像過去十年一樣,再寫二十種書,那又怎樣,我還寫得回來像四十歲時寫《心的掙扎》,銷路超過十萬冊?那才是癡人說夢,書店早已從面成線成為一個點,而這個點亦由大而小,最後必然小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作家怎麼可能把自己由一個小點再寫成線變成面?紙本書的世界日漸縮小,縮小再縮小中,小小的一個點,如今有多少人搶食,又有多少人不屑,人們正走在歷史的關鍵點上,端看後來人的智慧,以及科學家到底要把我們帶到一個怎麼樣的未來?無人能給我們答案。整個出版業者(包括書店)已成為一座幼稚園,或者說是一個笑話。書,仍然成千成萬日日夜夜在製作,但一本書小額印刷到只印十本、五本,至多二百本,也算書嗎?這真像小朋友玩家家酒。但反過來,有些所謂暢銷書,古里古怪的各類寫真集、算命或股票書,也算不了是什麼書。整個出版業,外表看起來,鋪天蓋地,都是書,但書失去了理想性,書的意義到底在哪裡?

詩想起20170223

詩想起20170223
●生活
一頂大斗笠
一襲黃色雨衣
一擔沉默的菜

買菜喲買菜喲
聲音嗚咽著
從狹窄巷囗擠了進來

一個老婦身影
一片枯乾落葉般
堅持在風雨中最後的飛舞

●生命
輪椅推著年老身軀
像推著一座地獄
千瘡百孔的肉體
任時間的風

從四而八方凄涼穿過

大俠

如是我聞:「詩刊,作為一種文化活動,作為在當代社會中的少數文化精英媒介,在整個國家機器及社會結構的變遷中,要抵抗意識形態霸權本來就屬不易,更何況要在這一個抵抗過程中對社會產生影響?」讀到這段文字,彷如隔世,寫個詩有這麼嚴重嗎,從前的人作繭自縛寫詩,難怪鬼影幢幢。
●大俠
那些鴛鴦蝴蝶派,只敢
躲在夢幻國土裡。偷偷播種
呢噥軟語的謊話。悄悄享受
浪漫的曉風殘月。
直到大俠出現,他茫茫的
草鞋,早已踏遍茫茫的
江湖。他電光石火間
一掌擊碎,呢噥軟語的謊話。
一腳踢翻,浪漫的曉風殘月。
如今大俠老了
也只能說些呢呢噥噥的軟語安慰
自己

星期二, 2月 21, 2017

關渡


星期一, 2月 20, 2017

洗臉記20170221

如是我聞
當代最具影響力的社會學大師--齊格蒙‧包曼,近年來以「液態現代性」作為核心概念,速寫情愛與人際關係,渴望與人相繫,卻更恐懼被就此綁死。害怕孤單,所以找人同行,但新的不安卻從別處湧現。在液態的愛裡,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聚合,一次又一次地分離。由於天長地久的關係不復存在,這些棲居在液態現代社會的人們,必須想盡各種方法、利用各種技巧、奉獻各種心力來建立相互之間的紐帶。然而,這些紐帶卻沒有一個會注定長存。而且,他們只能容忍鬆散的聯繫,好讓自己在境況改變時,可以快速而毫不費力地、一次又一次地解消彼此之間的關係。人際紐帶的脆弱,以及這種脆弱所引發的不安感受,還有人們想要繫緊紐帶,卻又不想被綁死的衝突渴望--

洗臉記
那天早晨,當他
端出一盆水準備洗臉
一俯身,突然
臉掉進水裡了
「啊 !」
他驚慌失色地大叫起來
但見臉在水中,搖搖晃晃
漸漸擴大,漸漸碎去
他於是緊張地伸出雙手去撈
撈起來的
卻不是令他日夜懷念的那張臉
而是一陣陣寒意襲來
使他莫名其妙地顫慄不已
匆匆把水潑向曬衣場
仔細地找了老半天什麼也沒發現
他不禁喃喃自問道:「我的臉呢?」

羅門說




詩想起

●詩想起
在那沒有網路的時代,紙本詩刊一棒接一棒,承載傳播著詩的運行,寫詩的人創造詩刊,詩刊創造寫詩的人,這是極美好的輪迴,當時也給人現代詩繁榮昌盛印象。其實真正現代詩繁榮昌盛,很可能出現在網路時代。而且不久的未來,將出現AI詩人與我們一較長短。寫詩將更像一場文字遊戲,不需要激情澎湃的響亮口號,沒有名利的負擔,只要歡喜就好。

●七○年代出現的詩刊:
龍族、大地、山水、水星、暴風雨、主流、也許、草根、神州、綠地、天狼生、詩脈、後浪、八掌溪、掌門、陽光小集,

●八○年代擅揚的詩刊:
漢廣、掌握、詩人坊、詩人季刊、心臟、鍾山、四度空間、地平線、 ...

星期日, 2月 19, 2017

陽光小集詩刊回顧座談

時光荏苒,距《陽光小集》熄燈已有卅餘載,然而我們卻無法忘
懷《陽光小集》在七○年代,如暖曦初現於詩壇,亦景仰《陽光小集》
在八○年代,透過熾烈的詩歌理想與實踐精神,對當時的社會產生了
改革、關懷的力量。 為此,文訊雜誌社將於2017年3月5日星期日下午
二點至四點,在紀州庵文學森林新館二樓(台北市中正區同安街107號)
舉辦「陽光小集座談」。

文訊雜誌社
將於3月5日下午14:00--16:00
在紀州庵文學森林新館二樓
(台北市中正區同安街107號)舉辦
曾於三十多年前
震動台灣詩壇的
陽光小集詩刊回顧
將邀請
解昆樺、李昌憲、向陽、陳寧貴
出席座談
※備註:免費入場,欲參加民眾,務必請先至系統報名
(報名連結:https://goo.gl/NdH62r)
※聯絡:請洽02-2343-3142#106
紀州庵FB(https://www.facebook.com/kishuann/)










星期六, 2月 18, 2017

詩人羅門追思會

今天下午20170218
詩人羅門追思會上
來了許多詩壇好友
尤其看見
同是藍星詩社詩人余光中
和多年前的印象相差甚遠
詩人羅門曾說
人活著就得面對
時間的壓力
空間的阻力
生命昂揚逆風高飛後
終究要感嘆
歲月古往今來
總是銳利的雕刻著
世間每個人啊

●羅門的追思會
到有藍星詩人余光中夫婦、向明、張健、趙衛民教授等,以及張曉風、鄭明俐、楊牧、張默、向陽、白靈、封德屏、黃克全夫婦、許水富、洪淑苓、陳寧貴、雨弦、龔華、紫鵑、林錫嘉、彭正雄、林煥彰、黃敏裕教授等,送羅門,安慰蓉子。










星期五, 2月 17, 2017

孤魂20170218

●孤魂20170218
聽金門王唱流浪到淡水,
這是一首企圖突破悲苦,
營造歡樂的歌,然而我聽
著聽著怎麼鼻酸了呢?

天亮了。為什麼
眼前依然黑喑。為什麼
老是聽見,那個叫
風的痴情流浪漢,糾
纏著淡水河邊,那棵
盛開的桂花樹,為什麼
今生決絕要吟唱,一首
又一首,同樣
清香撲鼻的歌詩
清香撲鼻的歌詩

星期四, 2月 16, 2017

檔案資料

●廖伟棠:诗歌大会的本质是“反诗歌”
在号称新诗诞生一百周年的2017年,写这么一个题目,未免有点儿“为诗一辩”的尴尬。最近的“中国背诗词大会”热潮下,赞美古诗词之高超者,往往会顺便表示一下对新诗的轻蔑,比如景凯旋教授的《诗歌是个人朝圣,与集体无关》就有一段这样的话:

  “直到今天,我还是对现代诗存有偏见,背诵得很少。文学的最终标准是时间,我怀疑,今天的诗歌几百年后是否还有人记得。在我看来,首先,诗歌应当具有音乐性,要能背诵,现代诗大多是分行散文,只能看,不能读。其次,诗歌永远是读给自己听的,不是读给大家听的,因此现代诗似乎只适合年轻人写,到了一定年龄,如果缺乏哲理,再写下去就难免矫情,而旧体诗直到老年仍然能继续创作。”

  

  
  这段话,可以说代表了中国的一般古典文学爱好者对新诗的偏见。但一个人对新诗的偏见,其实暴露了他对诗本身也存在偏见。“今天的诗歌几百年后是否还有人记得”——杜甫的同代人当年也是这样轻蔑杜甫的。杜甫自己也说“百年歌自苦,未见有知音”(《南征》),在几本唐人所选的唐诗选里,几乎都没有选杜甫的诗,直到杜甫去世九十年后,《唐诗类选》和《又玄集》才选进了一些现在看来并不能代表杜诗最强音的诗篇,虽然当时韩愈、李商隐、杜牧等大诗人都已经很推崇杜甫了。

  从诗歌发展史的角度来看,杜甫的诗就是唐朝的新诗,和大众的想象不一样,李白是复古派,杜甫才是不断实验的先锋派。但很明显,无论是唐朝的时尚还是今天对李杜的印象式判断,大众还是更倾向于李白,因为李白的诗人形象更接近读者期待。

  

   其次,景教授人云亦云地用音乐性去质疑新诗这一点(换做市井小儿都会挂在嘴边的说法就是“不押韵那还叫诗吗?”)——且不说古诗的音韵和今天的普通话发音距离有多远,还有几个古诗词爱好者能唱出一首本来可以唱的诗词?——新诗到底有没有音乐性?早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分出了两派,一派是从闻一多、徐志摩开始,到卞之琳、林庚、吴兴华这些极致的新格律实验者,他们吸取东西方格律诗传统,讲究音步、顿挫等,以在白话上复活文言诗对形式的追求,所谓“带着镣铐跳舞”;另一派是戴望舒、废名等自由派,戴望舒的名言是:“诗不能囿于固有形式和韵律。诗之韵律抑扬存在于诗情而且文字语音之间”(《诗论零札》),他提出更深刻的内在韵律说以求超越传统诗歌已经教条化的格律,这一点已经在他之后七、八十年的新诗写作者处得到了实践和成熟。

  简言之,新诗不是没有音乐性,而是创造了新的音乐性,并不拘泥于旧诗的格律。前述两者的主张和实验都成为了今天新诗的财富,隐藏在许多不为大众周知的诗人的诗篇深处。

  “现代诗大多是分行散文”亦是大众对新诗的粗俗玩笑,一个大学教授的认识竟然也止于此,挺遗憾的。对于散文化,八十年前的诗人废名早有高见,他的《谈新诗》系列文章,其中一个重要主题就是新诗与旧诗的关键区别,他说:“我以为新诗与旧诗的分别尚不在于白话与不白话……旧诗的内容是散文的,其诗的价值正因为它是散文的。新诗的内容是则要是诗的……”。

  废名认为旧诗已经成为一种抽象的调子一样的东西,用“诗的”形式掩饰实际上散文可以表述的内容而已;而新诗却要回归到真正的诗的自由的生发方式中去,“用韵不用韵都没有关系……新诗所用的文字其唯一的条件乃是散文的文法,其余的事件只能算是诗人作诗的自由了。”真正的好诗不靠“诗的”修饰也能传递强烈的诗情。

  这一点在林庚所向往的“自然诗”处又得到深化,后者期待一种“如宇宙之无言而含有了一切,也便如宇宙之均匀的,从容的,有一个自然的,谐和的形体”的诗。最终他也走回自由诗,但他重新思考了自由诗之“自由”:“许多人仿佛觉得自由诗不过是形式自由的诗而已,这尤其对写诗的人们,实是今日自由诗的危机。”

  林庚担心的,就是日后无数写作肤浅的诗体散文的诗人的“自由”,他们给不假思索地鄙夷新诗的读者造就了大量攻击新诗的例子。自由诗的自由在于诗情运行的自由,分行只不过是诗人给读者感受其内心节奏所提供的方便而已,新诗最优秀的几本诗集中,鲁迅的《野草》、商禽的《梦或者黎明》都是散文诗,不分行也毫不妨碍一个认真的读者感受他们内心的波澜曲折。

  “自由诗所以永远予人以新的口味,而更因其整个都是新的,其不易为一般人所接受乃也是当然的事”——林庚对新诗遭遇的责难早有预见。接受新诗与否,考验一个人对语言的认识,在于他期待语言是一种活的、不断更新的思维方式,还是认为现有的语言已经足够乘载他的思维。

  所以就有了景教授“旧体诗直到老年仍然能继续创作”这句有趣的话,我不厚道地联想到一个笑话:“老干部体诗歌”。为什么中国盛产“老干部体诗歌”?不只是因为老干部比较多,很多见识新、广的知识分子,提笔写旧体诗仍然难逃“老干部体”的滥调,这正揭示了旧诗形式所纵容的偷懒是如何直接影响诗质的。旧诗的套路太多,平庸的思想易于安置(大量“计算机作诗软件”都能作过得去的旧体诗,就是一例),不平庸的思想也往往需要削足适履被套路化,只有充分自觉警惕这一点的旧体诗创作大师才能多少避免。

  景教授的文章强调诗歌要回归个人,这点无可厚非,实际上诗的发展就是不断回归、深入个人内心的过程,但是光这样并不够。回归个人与参与公共议题,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不断循环、后浪前浪地轮替着的诗歌追求,个别大诗人能够兼之。

  上世纪末大陆的新诗逆集体化需要而再生,一度对政治、入世的写作有着洁癖般的回避,但这种回避又不可避免带有政治隐喻。而古诗呢?群、兴、怨都和集体有关,学习古诗中的诗人与世界之关系,才是新诗的当务之急,处理内心朝圣,新诗有更灵活丰富的方式,面对集体,它却欠缺古诗的从容。

  为什么公众乐见的诗都是套路?或者说,为什么经典与套路的分野如此模糊,大众无从分辨、也懒得分辨?这涉及到审美心理的习惯问题,一般读者会顺应自己的审美积累去寻找适合自己局限的作品,只有高要求的读者和创作者会寻求超越自身审美局限的作品。后者常常落得“难懂”、“疏离”等等评价,但正是后者的不断破和立,为后代读者开拓更广阔的审美空间,经典的诞生之初都是前卫的。

  

  
  而说回种种媒体上的诗歌大会、竞技PK,本质上是反诗的,董仲舒云:“诗无达诂”虽然说的是诗经,实际上也可以指大多数的好诗——诗与其它文学最大的不同在于它的开放性,没有固定的解释,越好的诗越是众说纷纭。但竞技需要标准答案,需要规矩,反而扼杀了诗为读者所培养的想象力。

  景凯旋教授的文章,最后一句我最为认同:“诗歌从来都是流淌于生活之流中,润物无声。它改变不了我们的生活,但却能改变我们对生活的理解。”既然如此,我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就必须创造二十一世纪的审美,让新的诗去深化我们对这个骤眼看毫无诗意的时代的理解。


阅读详情: http://www.backchina.com/forum/20170217/info-1446766-1-1.html#ixzz4Yv96lw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