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任平\新古典主義

 溫任平\新古典主義，還是驟雨詩的三國演義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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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6日我憑直覺邀歌唱家林新明加入天狼星詩社，成為詩社的《星光燦爛》群組組員。我打算通過詩社成員的意見交流，技術的互相琢磨，三個月後，「訓練」他寫出十行以內的小品。

2月19日林新明掛貼<滂沱深處>，詩長十五行，王晉恆、駱俊廷、覃勓溫、風客幾乎同一時間驚呼：這哪裡像新人的習作，詩题的別出心裁，動態語言造成的雄奇氣勢，非比尋常。風客興奮的呼叫，哪是「老司機」在開快車。

我們讀著余光中《蓮的聯想》長大，《蓮的聯想》那種婉約浪漫令人難忘。一九六四年在台印行，再版60次，成為現代詩的「暢銷書」。台灣詩壇推崇這本詩集的總體表現為現代詩的新古典主義。

我們暫且把希臘羅馬文學以及十七世紀法國近乎立法的古典主義放在一邊，我們會發現中國近代文學，無需外援，有自己的古典主義。學衡派是古典主義的大本營，主張從容、平衡、優雅的京派作家：梁啟超、錢鍾書、朱自清、吳宓、梁實秋都服膺古典主義。現代詩人卞之琳直言他寫詩是「總是克制，徬佛故意要做『冷血動物』」，呼應了美學家朱光潛強調文學的節制。行內人都知道朱光潛把「和平靜穆」，視為詩的極境。

沒有任何人細析余光中的蓮系列，與西方古典主義有什麼關係，與學衡派、京派文學又有什麼血緣。用余先生在《迎中國的文藝復興》自己的話：「回頭的浪子」既非「守株待兔的孝子」，亦非只知向西方取經的「海外遊子」，他們追尋「新的活的傳統」，是一種「志在役古，不在復古」的美學追求。

放下新古典主義的負擔，一切都好辦。我的詩集《傾斜》與《教授等雨停》分成兩部，因為有三份之二的近作，裡頭大量引用稗官野史，翻譯成馬來文或英文，後果可能是災難性的。我把可譯的另外三份之一約八十首收錄到《教授等雨停》（Profesor Menunggu Hujan Berhenti）。林新明的這首《滂沱深處》，可能更接近於這類不可迻譯或難譯之作。

滂沱深處/ 林新明

骤雨袭擊黄昏

歸途千骑，未见减速

如霧中草船

齊槳，逐浪

奮迎矢放如雨曹軍

电光雷声中

穿孔十萬

方得献礼周郎

家中，妻小鎖眉伫立

焦集雨中滂沱

屏氣凝神

却怎也 練不成

諸葛武候

羽扇在手，綸巾一拂

虛靜應變，從容不迫

駱俊廷指出林新明把驟雨回家的經歷「三國演義」化。草船借箭在真實的情境裏是車子被雨敲打，情節好像曲折離奇，其實合理。人在驟雨中行駛，雷雨交加，那一刻心神浮移、少年時讀過孔明草借箭的故事，倏然冒起，於是想像翩躚，眼前雨襲乃成了箭襲。一切都合乎詩的內在邏輯。

我無意在此兒讃譽新明兄學詩之快，運筆如有神助。我怕把他讚壞了。讀者覺得這是一首新古典主義的作品，抑是一首融古典與現代於一爐的嘗試？

2020年2月24日

馬來西亞新山合唱團 團長 林新明

圓粄看粄圓

 

圓粄看粄圓

每一粒看起來都共樣

要食个時節 

縈知佢等底背 

有麼个好料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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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鄧榮坤、徐千舜

曲:徐千舜

正月半 月團圓

擐等燈籠猜燈謎

打菜包 食粄圓（圓粄）

鬧鬧元宵來團圓

 

廟坪肚項猜燈謎

該片揣過來 這片揣過去

手牽手來看花燈

鬧熱煎煎盡生趣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ETH_G0sPHg

找回當下書寫的暢快 \ 王勇

 找回當下書寫的暢快           王勇

        臺灣詩友陳寧貴兄每日都在臉書分享自己讀書、寫詩、生活的點滴體悟，他說：武俠小說名家王度廬，被遺忘了半世紀，直到李安將他的小說《臥虎藏龍》拍攝成電影，他的文名才又大顯於世。我也由於此因緣，再找出他的小說來讀。可見人的聞名充滿機緣。君不見當代名詩人，年紀老了光芒漸黯，若去世後其光芒尚能維持多久？因此我們創作時，能找到當下的愉快較實在。

        寫作，除了磨練文字化腐朽為神奇的功力，更是心智的歷險與穿越。個人的體會是，寫作習性主要源自於家庭與學校的薰陶，尤其是日常閱讀的培養。寫作與閱讀，更是在他者的人生中領會、感悟教養、尊重、包容、理解、信任等生命正向品質。因為你已然清醒的意識到，文化修養是一個人內在的「暖實力」一一給人、給人間溫暖的力量。

        反之，在寫作時心懷怨憤，則必氣血亂奔。想起著名的「一屁蹦過江」的故事。文豪蘇東坡與知交佛印禪師常以詩書對話，某日蘇大學士寫一偈曰：「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八風指：稱、譏、苦、樂、利、衰、毀、譽。東坡忙囑人送上「開悟偈」，盼得到佛印贊言，那知僅得「豈有此理」四字，東坡大怒尋禪師問罪，佛印笑曰：「既然八風吹不動，為何一屁蹦過江？」

        近些年網路、公眾號上冒出一位畫畫的紅人，名曰：老畫樹樹。其畫隨心，其詩順口，趣味多多，一時成為眾人追捧的心靈雞湯。老樹說：「什麼用筆用墨，什麼造型要如何如何，都不再去細想了，就是想怎樣畫就怎樣畫了。」寫作亦然，我之所以能隨心所欲，信手拈來皆詩文，也就是悟得「當下書寫的暢快」。所以我一再的分享快樂書寫與玩詩的樂趣 !

●椅子\羅門

 

讀詩筆記

一張椅子，詩人能將之寫得出神入化，寫詩是想像力的挑戰。

●椅子\羅門

落葉是被風

坐去的那張椅子

流水是被荒野

坐去的那張椅子

鳥與雲是放在天空裡

很遠的那張椅子

十字架與銅像

是放在天空裡

更遠的那張椅子

全人類都在找那張椅子

它一直吊在空中

周圍堆滿了被擊瞎的眼睛

與停了的破鐘

王度廬

 

武俠小說名家王度廬，被遺忘了半世纪，直到李安將他的小說「臥虎藏龍」拍攝成電影，他的文名才又大顯於世。我也由於此因缘，再找出他的小說來讀。可見人的聞名充滿機缘。君不見當代名詩人，年紀老了光芒漸黯，若去世後其光芒尚能维持多久？因此我們創作時，能找到當下的愉快較實在。

涂靜怡

 （書 事）

有一些事，實在很不好意思開口。但，因為時空的轉移，和我的一天天老去，心中有事，還是趁早說出來才能有個交代，也才能安心。雖然，故事有些長，但，我選擇（長話短說）好了。

台北市郵政14之57號信箱，是所有海內外和本國昔日的（秋水人）投稿給<秋水>詩刊最熟悉的信箱。那是民國63（1974）年元月，<秋水>創刊前夕，由創辦人古丁老師親自租下來的。為了方便詩人朋友投稿，也為了方便我開信箱。因為，信箱就在離我上班的不遠處，只要走路五分鐘。

時光飛逝，這個信箱不知不覺中已租用超過47年了。而我們的<秋水>詩刊也因為我的不健康，已在2014年元月，忍痛畫下句點。雖然信箱目前依然存在，並沒有退租。（是捨不得）吧？）所以還是有些好心的詩人朋友和詩社，繼續寄贈詩刊，詩集到這個信箱來，包括大陸

地區。只因信箱位於「博愛區」，我也早已退休，信箱離我目前居住的中和有段路程，而我自從2015年脊椎開刀後，就一直處於腰痛不健康中，目前更是有舉步維艱的不便。無法去開信箱，加上年歲已高，眼力又欠佳。所以，貼文要求親愛的詩人朋友，請不要再寄任何書籍，或詩刊到這個信箱了。事情乃出於無奈。感謝所有美好的贈予。

這個信箱也將在今年的年底停止租用。真的是不得已的決定。謝謝長期贈書的你們。真的非常感恩。

註：秋水詩屋搬下山時，是一百箱書籍，其中有十箱是我們收藏的各種早期的詩刊，也因為山下的詩屋面積不大，也都轉贈給其他社區圖書館。以後也不再收藏新的詩刊，因為詩屋早已書滿為患了。真的很抱歉！

張芳慈

 

張芳慈，是客家才女 。她與杜潘芳格、利玉芳並稱客語詩壇三芳，為客語詩花園帶來可喜的芬芳。張芳慈與利玉芳早期都寫華語詩，而且頗有成就，她們後來以寫華語詩的技巧運用到客語詩的創作，所以她們的客語詩，能跳脫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魚的散文式創作，這對客語詩質的提昇功不可没。張芳慈並且從事客語文的教學，對後來的客語創作者有鼓勵和提攜之功。但願她的創作能源源不斷的出現，為客語文學注入源源不斷的活水。(客家詩壇女將也不少如劉慧真、江昀、陳美燕、黃碧清…等等)

●

張芳慈客語詩集

（在妳青春該時節）

新書發表會

玉山社主辦

3/14(日)下午3:00-4:30

張芳慈客語詩集

 張芳慈客語詩集

（在妳青春該時節）

新書發表會

，玉山社主辦。

3/14(日)下午3:00-4:30

台北市中正區鎮江街3-1號

顧城（1956－1993）

 顧城（1956－1993），朦朧詩主要代表人物之一。顧城的詩：

你

一會看我

一會看雲

我覺得

你看我時很遠

你看雲時很近

唐捐作品「難道這就是愛」：

你一會兒看山

一會兒看我

為什麼　

你看山小　

看我卻很火大

顧城的作品具詩意，唐捐的作品有詼諧之趣。唐捐靈感源於顧城，各有創意。

詩緣情而綺麗(陸機)

 

詩壇菁英詩觀

與社會一般人詩觀

並不相同

晦澀與明朗的拔河

應立足於

詩緣情而綺麗(陸機)

一首詩的終點

是另一首詩的起點

若詩人不易再啓動起點

即是詩覺老化之疾

●過年介甜粄（客語）

 感謝美濃妹葵英，分享懷念的過年好滋味「魷魚仔切盤」配上自己煮的沾醬 好食

我曾看過母親浸泡乾魷魚，水不只清水，還放了不知甚麼東西，現在由葵英說明：用食用鹼片泡發約四小時(每半小時翻面一次)後，倒掉鹼水，改以清水泡至滿意的程度(開小水流動式泡發)。…我北漂後已經幾十年未吃過，但神奇的是，迄今味道記憶依然如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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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介甜粄

欲過年介時節，阿姆

盡無閒，要蒸一年一擺介甜粄

看伊頭一暗晡，浸兩桶糯米

第二日，提﹝kan﹞去阿伯屋背介老磨石

要磨出得人惜介雪白糯米漿

阿爸同阿叔，剎力咕

緊轉磨石，阿姆同叔婆伯母

將浸好介糯米緊放入磨石孔，你看

雪白介糯米漿緊流出來咧，流入

白色麵粉袋，逐儕就恁仰

輪流做事，對天光到暗晡

用力磨出過年前介鬧熱氣氛

糯米漿提（KAN）歸去，還要再用木板

磧燥後，阿姆又親手

將心肝肚對年節介歡喜

一息一息搓入裡肚，搓到盡韌盡韌

蓋像軟軟介白玉

無閒到裡尾，再用大灶來蒸

阿姆喚我燒火，盡久盡久

甜粄介味緒

會同年節介味緒，共下蒸熟

過年就恁樣蹬蹬來到

近七十年前六堆中堆竹田老照片

 

●近七十年前六堆中堆竹田老照片

這張照片是我家族珍藏老照片。結婚時攝影，當時尚未有彩色照片，只有黑白照，反而更能呈現出往昔古樸之貌。客家小農村，當時人口數十人，一些叔叔伯伯難得一起拍照，在此良辰吉時，大家聚在一起便凝聚出喜氣洋洋的氣氛了。你看地板仍是泥土，記得下大雨時，泥土變泥漿，要等大太陽出來把它曬乾後才好行走，直到後來鋪上水泥地才解決這個問題。想起幼時，常指著照片裡的影像問父母，其中有四五個長輩，我從出生至今毫無印象，像似不曾見過，至於那些偎依在大人身邊的孩子們，如今已是兒孫滿堂了，至於照片中的長輩，幾乎已不在人世。

●讀詩筆記

 

●讀詩筆記

詩人古丁（我要留住）詩句：「你也曾是豪放的雨點／迷失在自己製造的洪水中／你也是我常去的湖中蕩漾的水波／揉碎過我的水中月色」。詩句非常柔美，其實內涵頗為諷喻。柔美的詩句中，藏著特立獨行真性情。

●古丁\遷出

我的遷出

一如我發現有一天

要離開這世界

我雖只能擁有一間

用草和泥土覆蓋的

圓頂下的黑暗斗室，寂寂靜靜

我也寧願如此

去與昆蟲為鄰

讓螻蟻們將我噬食

只要能夠遠離

能不被俗惡的空氣污染

管他草枯草榮

再也不會有小丑和舞蹈

羅智成破解夏宇

 

羅智成破解夏宇：「她想試著擺脫傳統語法，改用自己的規則來連結詩的元素。為了要開發一種意義飽滿又不洩露訊息的純粹詩。夏宇的幽浮文法可以使文字反射斑爛的字義。」羅智成能說服大眾詩讀者嗎？夏宇藉由她的實驗，詩讀者真的經歷了詩創作夠大夠遠的可能冒險嗎？夏宇只能代表她自己，在百花齊放的詩花園，吸睛一季後也可能凋零。

●夏宇

句子自動發展和分裂和繁殖

許多事物同時進入

這個瞬間你的心跳你的脈動

你的呼吸你的節奏你繼續

前進所以你就問

那你呢那你愛我嗎

然後你就會得到一個

像公路那樣漫長

的夏日

●瘂弦的短詩

 ●瘂弦的短詩

詩人瘂弦的這兩首極短詩是六十年前寫的，如今讀來依然很讚。

 

．曬書

一條美麗的銀蠹魚

從《水經注》裡游出來

 

．流星

提著琉璃宮燈的嬌妃們

幽幽地涉過天河

一個名叫彗的姑娘

呀的一聲滑倒了

 

●詩想起

那年，在水源路的某軍事學校任人事官，當時二十多歲的心靈敏感而好奇，下班後的夜裡常走出水源路，在羅斯路的交會處，往前看就是台灣大學，當時路邊有排鐵皮搭建的簡陋書店，新舊書與雜誌爆滿到幾乎要溢出馬路，許多人在那兒徘徊瀏覽，或駐足觀看閱讀，我有時也加入成為其中一員。後來在路口開了一家較正式的書局，吸引更多人來尋覓精神食糧，有天我入內，看見熟悉身影，原來是神州詩社的溫瑞安，方娥貞，黃昏星（李宗舜）等三人，那時他們正要推出武俠詩專輯，提到我的「劍客」一詩亦屬武俠詩。神州詩社後因某事件造成成員星散，溫瑞安到香港寫武俠，寫出四大名捕等名著，與金庸古龍並稱武俠三大名家。人生變化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前些日讀到溫任平《這一生會過去》這首詩，溫任平是溫瑞安兄長，詩裡說：不見面，一生即將過去，也不用孟婆湯，兄弟我們註定在洶湧的江湖，相忘，相濡以沫。讀來令人感慨萬千。

複眼視覺

 

讀詩人黃克全的「複眼視覺」頗有所感。他例舉福樓拜與勞倫斯小說中句子，可用散文詩來讀。其實詩人亦有「複眼視覺」，能看見一般人看不見的大千，寫出虛實相生的境界。“去雁數行天際沒，孤雲一點淨中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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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天》為例。女主角莉漣無所適事，常去試衣間試穿衣服，即使只是這無聊的試衣場景，雷馬克也可以寫出下面這樣不凡的情思：「……那些衣裳，帶西班牙式的情調，也似乎露髯出這種心情——黑的絲被絨，紅的綢緞，寬大的外衣使得她的身體像不是真實存在著的，還有那短馬甲，似乎是象徵著黃沙烈日，與猝然降臨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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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文學史裡寫出《兒子與情人》一書的D‧H勞倫斯，也有某種「複眼視覺」，他的文字能連貫兩種層次的東西，用東方中國哲學語彙，就是理與氣，西方哲學語辭，就是先驗與後驗。且看下面這段文字：「無垠的黑色寂靜似乎在四面八方壓著他，要把他這樣微小的一點火花撲滅，然而他幾乎是子虛烏有，無法被撲滅。萬物都迷失在內的黑夜向外伸展著，伸延到星星太陽之外，星星太陽只是一些發亮的細粒，由於恐惚而兜軸著，而在遠超過他們一切的黑夜裏，他們互相緊抱在一起，他們微小而受驚地被道留在那見。他自己在烏有的核心中是那麼的無限小，然而卻不是子虛烏有。」

●深邃的異色詩

 ●深邃的異色詩

偶讀唐代詩人元稹情色詩，想起千年後的現代詩中，也有一些詩人很能寫動人的情色詩。唐代是中國歷史上最盛世，也是最性開放時代，到底是盛世造成性開放，還是性開放造成國家強盛？

 

‧元稹

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

眉黛羞頻聚，唇朱暖更融。

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洛夫/長恨歌

她是

楊氏家譜中

翻開第一頁便仰在那裡的

一片白肉

一株鏡子裡的薔薇

盛開在輕輕的拂拭中

所謂天生麗質

一粒

華清池中

等待雙手捧起的

泡沫

仙樂處處

驪宮中

酒香流自體香

嘴唇，猛力吸吮之後

就是呻呤

而像牙床上伸展的肢體

是山

也是水

一道河熟睡在另一道河中

地層下的激流

湧向

江山萬里

及至一支白色歌謠

破土而出

 

 

 

‧雙人床/ 余光中

讓戰爭在雙人床外進行

躺在你長長的斜波上

聽流彈，像一把呼嘯的螢火

在你的，我的頭頂竄過

竄過我的鬍鬚和你的頭髮

讓政變和革命在四周吶喊

至少愛情在我們的一邊

至少破曉前我們很安全

當一切都不再可靠

靠在你彈性的斜坡上

今夜，即使會山崩或地震

最多跌進你低低的盆地

讓旗和銅號在高原上舉起

至少有六尺的韻律是我們

至少日出前你完全是我的

仍滑膩，仍柔軟，仍可以燙熱

一種純粹而精細的瘋狂

讓夜和死亡在黑的邊境

發動永恆第一千次圍城

惟我們循螺紋急降，天國在下

捲入你四肢美麗的漩渦

 

．余秀華《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

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

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

大半個中國，什麼都在發生：火山在噴，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

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

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

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

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

把一些讚美當成春天

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

而它們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古丁（我要留住）

 

詩人古丁說：我原只是一過客，哪裡也不駐足，但想起一株小茉莉，我總要每年路過一次。…誰是詩人古丁想起的小茉莉呢？秋水、涂大姊、以及與秋水有緣的詩友們。愛詩人因詩而生，詩魂永遠眷顧著詩意盎然的人間。

●古丁（我要留住）

你也曾是豪放的雨點

迷失在自己製造的洪水中

你也是我常去的

湖中蕩漾的水波

揉碎過我的水中月色

現代詩壇永遠的青鳥--蓉子

 

（2021二月號文訊）

一朵靜觀天宇而不喧嚷的蓮

現代詩壇永遠的青鳥--蓉子

▼陳寧貴

 

聽聞前輩著名女詩人蓉子（1922-2021）1月9日於江蘇家鄉去世，一時間難以接受，感慟中內心深處湧起無限追思…蓉子本名王蓉芷，江蘇吳縣人。蓉子的父親是基督教牧師，母親是教師，蓉子八歲時，母親去世，養成從小恬靜內向個性，成長過程中，書成為蓉子最親近的伴侶。中學時代，蓉子讀了大量的詩作，像是冰心、宗白華、徐志摩、何其芳、馮至，印度詩人泰戈爾的作品，尤其喜愛冰心的作品，《春水》、《繁星》 等令她愛不釋手。高中畢業後，蓉子選擇南京金陵大學農學院森林系就讀。但在混亂的時局中被迫中斷了學業，她先擔任家庭教師，接著進入南京國際電台，後來蓉子被調到台灣工作，一向愛好文學的蓉子開始有了創作的衝動，1950年她以詩抒發心情，也因寫詩而結識同樣年輕，同樣愛好文學的詩人羅門，1955年蓉子和羅門結婚，當時轟動台灣詩壇。1956年蓉子和羅門加入以紀弦為首的現代派。一年後又雙雙成為藍星詩社的中堅。此後，兩人埋首創作，被譽為東方詩壇的「伯朗寧夫婦」…。還記得詩人羅門（1928－2017）去世後，蓉子於兩年前返回故鄉由親人照顧，身心有了好安頓，詩壇好友莫不欣喜祝福。如今終於年歲已高離世，然而記憶將如聞名詩壇燈屋般，在詩愛好者中長存，正如蓉子《生命》一詩所云：

生命如手搖紡車的輪子

不停地旋轉於日子底輪軸

有朝這輪子不再旋轉

人們將丈量你織就的布幅

 

蓉子在詩人余光中（1928-2017）眼中，是詩壇「開得最久的菊花」，是永遠的青鳥。蓉子在一九五三年，將四十一首抒情短詩結集出版了個人第一本詩集《青鳥集》。她於一九五0年蓉子就寫出《青鳥》這首詩-----

從久遠的年代裡---

人類就追尋青鳥，

青鳥，你在那裡？

青年人說：

青鳥在邱比特的箭簇上。

中年人說：

青鳥伴隨著「瑪門」

老年人說：

別忘了，青鳥是有著一對

會飛的翅膀啊……

當時的蓉子還很年輕，滿目所及的詩意象，皆是繁華似錦風景，----從久遠的年代裡，人類就追尋青鳥，青鳥，你在那裡？--她不就是那有著一對會飛翅膀的青鳥嗎！蓉子此刻才鼓動翅膀，尚未真正起飛，卻已成了詩壇盼望的焦點，成了詩壇各方熱烈追尋的青鳥，可謂「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啊！一九五0年的現代詩園，還只是個空曠的荒地，創作詩沒有師法的對象，憑藉的只是個人的才氣與熱情。《青鳥》這首詩有冰心、泰戈爾的味道，詩中泛發著生命的哲思與靈性的慧光，讀來令人眼睛為之一亮。後來蓉子也陸續寫了這類富有哲思的詩，如《石榴 》-- 「忍受熾灼的夏陽 /顯映的不是成熟的甜/ 而是痛苦的爆裂 /啊，石榴滴血 /粒粒紅殷……」。又如《只要我們有根》---「只要我們有根 /縱然沒有一片葉子遮身/仍舊是一株頂天立地的樹。」

 

羅門從不諱言蓉子成名比他早，「因為蓉子，我開始寫詩，因為寫詩，我們在詩中相識相愛，成為詩人夫婦。」羅門在《寫詩半世紀》一文中寫道-----『 從青少年時代，便是我「心靈的老管家」─貝多芬，半世紀來，他以不可阻擋的「美」與「力」，引導我突破一切阻力，去完成生命的意志…』蓉子半世紀來，不也是一直扮演著羅門「心靈的老管家」，一起去完成生命裡終身不渝的詩創作…蓉子與羅門的個性一剛一柔，正如太極圖的和諧形式，我與羅門深交三十多年，常進入他們燈屋的平常家居生活中，羅門一看見我就大江大海的談詩，不斷地要給我詩想上的震撼，蓉子則向我微笑問好後煮水泡茶，給我比詩更真切的溫暖。羅門與蓉子的這種行事風格，也自然表現在他們的作品上。蓉子凡事多包容，但對有些事卻近乎信仰般的絕對堅持，這時羅門也得退讓，許多詩友不解，這正是蓉子與羅門能夠共同攜手，經歷一生的輕舟已過萬重山。從羅門寫給蓉子〈詩的歲月〉，便可一窺他們彼此內心磐石般的深情：

要是青鳥不來

春日照耀的林野

如何飛入明麗的四月

踩一路的繽紛與燦爛

要不是六月在燃燒中

已焚化成那只火鳳凰

夏日怎會一張翅

便紅遍了兩山的楓樹

把輝煌全美給秋日

那只天鵝在入暮的靜野上

留下最後的一朵潔白

去點亮溫馨的冬日

隨便抓一把雪

一把銀髮

一把相視的目光

都是流回四月的河水

 

自從蓉子於一九五0年寫出《青鳥》後，創作不斷屢有佳構，成為名詩人後待人處事，亦如往常溫柔婉約形象。如大家熟知的詩《一朵青蓮》，不論聽蓉子親自朗讀，或聽齊豫吟唱，便能體會詩如其人，清新婉約細膩獨到的風格，感動其節奏意象渾然相融之美，--在水之田，在星月之下，一朵青蓮，在蓊鬱的青翠中，在妍婉的紅燄裡，在澹澹的寒波悠然形影相映。詩意精美，樂音淋漓，只可意會難以言傳，那種月出驚山鳥的寧謐，荷蓋上晶瑩滑潤的水珠，不禁絲毫微風，幾乎令人屏息以待，一幕幕詩的演出。又像《我的妝鏡是一隻弓背的貓》這首特異詩，詩友解讀：「蓉子以貓和粧鏡暗喻父權陰影下女性的命運，反映出女性的困境。」亦有解讀：「她的眼睛穿透妝鏡中那似乎已被時間亦或命運所馴服的貓，清晰地看到了妝鏡深處另一個真正的自我。」因此我特別好奇，相詢蓉子創作這首詩的原始來源。蓉子說，有天她上街看見路邊有人在販售許多各式各樣的鏡子，有面鏡子的框邊畫了一隻貓，當下突然觸動心靈晦暗處，無法言說又欲言說的感覺，當時她就決定要寫成一首詩，但是寫了很久也無法成詩。然而她並未因此放棄，執意一定要完成這首詩。蓉子的說法印證了文學創作的冰山理論，創作的過程的確是意識與潛意識的混和，詩人心中早已藏匿著某種奇異而隱晦的東西，非用詩降服它不可！由此可見蓉子隨和個性中，蘊藏對詩創作堅持完美的追尋意志。-----詩人瘂弦曾說：「所有詩人都會暫時離開詩去做別的事，只有羅門終身守著詩。」其實蓉子與羅門都終身守著詩，詩成就了蓉子與羅門，蓉子與羅門也成就了詩，並成就了現代詩史上令人緬懷的一段傳奇佳話。